人說母愛似水，溫柔而無微不至。父愛如山，沉默而深厚雄渾。而我從未品味到父愛無聲的真諦。
父親在我的記憶中一直在家中徘徊，或坐或站，無所事事。他喜歡吸菸，喝荼而後再無其餘愛好，他有時晚上會去做拐的賺幾包煙，茶錢。
因他的遊手好閒，脾氣火暴，小時候總是小心翼翼地躲進屋聽着他和母親大聲叫嚷，拍桌子瞪眼。他吵起架來雙目圓瞪的活像中圖畫中的門神，眼中還帶着些許血絲，眉邊青筋分外明顯，唾沫星子飛濺。罵到勁頭，把桌子一拍，桌子抖三抖發出響亮而刺耳的悲鳴。若佔了二分理就更了不得了，他氣勢洶洶涌地站着與母親對質活像只鬥雞。母親逃似的退將門外，眼睛紅紅的泛着眼倔強地不讓淚流出。無奈總受不住父親的咄咄逼人，兩行清淚流過有些疲憊的臉龐。父親邁着大步追上去，站在樓上叫罵已灰溜溜站在巷中的母親。不久，外公和舅舅一衆人把母親接走。我在一旁聽着膽戰心驚。家中氣氛凝重母親幾天沒回來，那日母親哭着說要離婚莫不是真的。於是越想越怕，望着窗外沉沉陰暗的夜中萬家燈火不自覺睡去。夢中驚醒，背後冰凉涼的，摸了摸衣服已被汗水染溼。在被子中籟籟發顫無聲的哭了起來，不一會臉枕着一片冰涼。父親進了房給我蓋被子，發現我哭了，問我怎麼了。不說話只一味地哭。父親神色凝重起來看着我不禁流露幾分憐愛。立刻走出房打了個電話，第二天母親回來了。
母親問我若離了婚跟誰走，我說媽媽。她憔悴的臉色一緩而後又嚴肅地問，媽媽沒工作以後那你就要跟着媽媽有什麼吃什麼了。我很堅定地點了頭應聲好。他們並沒有離婚，這件事在我稚嫩的心中紮下了根。家中分成了兩派我和媽媽，爺爺和爸爸，另外兩個弟妹自然是不知所以然，繼續他們的天真爛漫。以後母親要被罵我就壯着膽子，參一腳胡說一通說父親不是。長大了，他說不過我了也漸漸收了旗鼓。
歲月在他的身上靜靜地走，不知何時他說起話來眼角會有眼角紋，背微微佝僂着。有時他會來關心我一下但我和他說了沒幾句就相望無言他就走了。心中自然清楚他是對我好，幾年來家中也平靜，心中芥蒂也消了。但我和他也不親，總是很尷尬。
有次讀到，小鎮青年何必志在遠方。想起他來，我見過他年輕時的照片人很精神，黑白照片中他目光烔烔。他是如何變成如今頹廢的模樣，又是否也曾躊躇滿志。
今天，他又帶了菜給我。（因爲家離學校遠來往費時又到了九年級所以家裏給我在學校旁尋了處房子，平日我是獨自一人住的。）又說到幫我洗了碗，絮絮叨叨地叫我記得每天喝瓶牛奶，學習要努力。手邊幫我熱好了飯菜，我盛了飯菜問他一起吃，他忙說他回家吃，又接着笑着說這些夠我吃兩頓的.了。老實說，我聽了這活有些心酸。
我在一旁吃飯，他看我吃，又說學習只要盡力就好，言罷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我見了找話茬，一會聊到以前的事，以前我不理解他現在看來可能只是我們的追求不同罷了。他坐在椅子上臉擠在一起激動地說，你看我在家悠閒，我心中也不好受。什麼追求不同，就是我沒能力去追求。要有能力誰不想穿的光鮮亮麗，放了假去國外旅遊放鬆開心一下。我最近去開卡車去搬貨，雖然我們家過的比農民工好但說白了我乾的也跟他們一樣，要不是爺爺奶奶留下了些房子我們家也就是農民工家庭。我應聲贊同，說道“是啊，我明白讀書是爲了多個選擇，多條路。現在的苦是爲了以後的快樂。”他神情平和了下來，笑着糾正我道“不止一條路。”我也反應過來，笑着說“對，是很多條路。”
我又和他談了會。他忽然站起身看了看牆上的鐘，說“今天我就教你這些，以後其他的你長大了自然會懂。”我聽了有些感慨說“是啊，人生有許多的階段。該懂得早晚會懂。”他聽了應和，而後說“你吃吧，我先走了。不打擾你了。”他走出門去，然後聽見關門聲。
我想象着，他走在熱鬧的巷口，太陽明媚，人聲鼎沸，人影散亂他走入人羣，再找不到他的身影。車水馬龍，老樹扶搖，發出拍打天空的沙沙聲。
終於讀懂了龍應臺的“我慢慢地，慢慢地瞭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着他漸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訴你；不必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