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讀國小五年級的侄女讓我幫她打印文章，我無意中看了一下她的作文，讓我驚訝的是，作爲優等生的她整篇作文看不出任何真情實感，開頭結尾是名人警 句，中間是很多的形容詞和大詞的堆砌，然後就是隨大流的觀點。我問她，這裏面的觀點你真的是那麼認爲的嗎？她說不是這樣的，可是這樣會得高分。
小時候我的作文也經常得高分，我後來都能知道哪些是得分點，例如開頭引用一句比較精彩的名人警句。老師也跟我們說過，大學聯考作文每一位評卷老師看一篇作文只 會用2分鐘，所以只要扣住得分點，然後多用漂亮的詞彙，分數不會低。爲了分數，我已經習慣於那種矯揉造作的詞彙和感情編造，譬如我壓根就不認爲春節有多快 樂，可是我會寫一篇作文叫“快樂的春節”。不過，沒有想到的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更加註重自我的'“00後”的作文仍然沒能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美國加州聖瑪利學院英文系教授徐賁先生曾經很感慨地介紹過美國國小生的寫作課，他們的寫作課的第一點要求是，不要模仿大人說話，說自己想說的話。作文的要求通常是，“清楚地陳述自己的看法，提出理由、邏輯地組織理由，最強的理由最後說。”
此外，美國國小的說理文需要在課堂上做口頭陳述，當面與同學交流，這些要求無非是爲了讓學生知道，作文和說話都是有具體接受對象的，是與他人分享的，不是 自說自話的。美國人重視的是說理的傳統，用寫作來訓練國小生有邏輯地說理，重視分享，這與我們有預謀有機會去拿得分點，自說自話，完全是兩種教育理念，一 種是根基在西方的人文主義理性主義傳統裏，一種是根基於功利主義的糟粕裏。
中國也有非常偉大的人文主義傳統，亦產生過許多偉大的文學家，爲何我們的國小生作文現在連說自己的話都說不出來呢？其實，不是孩子們不會講自己的話，他們 在日常的交流裏，經常會講出特別精彩的話，可是，就像他們自己說的那樣，他們的真實感受“老師不會喜歡，拿不到高分數”。
韓寒和郭敬明那一批新概念作文的佼佼者，很多人看到他們成爲明星了，然而，十多年過去了，中國小的作文教育仍然變化不大，很多的“後韓寒”仍然很難說出自 己的話。深圳作爲以讀書爲榮的城市，應當讓更多的作家走入校園，與孩子們“明亮地對話”，讓他們知道說出自己的話是作文的基本，也應該讓中國小作文老師知道，功利地讓孩子練習怎樣拿高分，這是一種非常失敗的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