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開了一朵藍色的葵花,那麼地不合時宜,不僅是它的顏色,更是它生長的地方。
(一)
翔仰望着眼前的大樓,這已經是他第三次來到這裏了。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高大的建築透着冰冷的氣息,將他擠成螞蟻般大小。
還記得年少曾許下的壯言,總有一天他會成爲這幢大樓不可或缺的存在,讓所有人都仰望他。
再看看現在,他自嘲地笑了笑,褲腳邊磨破了洞,襯衫髒得已看不出它本來的顏色。他望了一眼大樓,融入川流不息的人海里,消去了顏色。
(二)
天忽然下起了大雨,遠處空中有一個巨大的漩渦彷彿想把一切都吞進去。翔沒帶傘,狼狽地跑到公交車站下。這天氣詭異得讓人無語,前一刻還陽光燦爛,後一刻就風雨交加。
簡歷已經溼透了,他拿着紙巾想把它擦乾,結果卻越擦越溼,他氣急了,惱怒地把它一股腦塞進包裏。
這時,他看到了那朵開在牆角的向日葵,只有一片花瓣,根紮在水泥地裏,它的身姿隨着風雨左右搖擺,顯得可笑。
人漸漸多了,那股冷漠以及混着泥土的氣息,讓翔微微作嘔。有人抱怨車來得太晚,有人抱怨人太多,還有人抱怨工作不好買不起車。翔是唯一一個沒有抱怨的,他對未來還有夢想。
車終於來了,許多人一窩蜂地擠上車,翔也隨着人流往前擠,他的包差點被擠掉。好不容易站穩了,他看了一眼手錶吁了口氣,還好還有時間。魚罐頭一樣的車廂塞滿了人,每次翔都會佩服公交的壓縮性,明明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了,竟然還能吸納如此多的人。
大雨滂泊地下着,打在玻璃窗上啪啪作響。車廂很安靜,每個人都靜靜地想着心事。車經過下一個車站,車下的人想進來,車上的人卻希望車直接開走。人就是這樣,翔想着,此刻他是車上的自然希望車不停,如果他在車下就會是另一種想法了吧。
(三)
翔的心漸漸焦躁起來,前方有車堵住了,他不停地看錶,好像這樣時間就會停住。有人開始破口大罵起來,有人不停地跺腳,頓時孩子的哭聲,吵鬧聲,喇叭的刺鳴聲一股腦地涌進翔的腦海裏,給了他一種錯覺,彷彿此刻在擠公交的不是他。
總算到了。不用用力,他就被擠下了車。他看着街牌、路牌、樓號找尋自己的目標。雨太大了,連問個路的人也沒有。他打電話向前臺小姐求助,電話卻一直忙音。
好不容易找到了地,電梯門前的他狼狽地讓人陌生。他侷促不安地走進房間,他擔心鞋上的泥土會把乾淨的地方弄髒,這個在他心目中充滿神聖的地方。
面試過程說難也不難。面試官無非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當問到爲什麼選這個職業時,翔激動地回答道:因爲這是我的夢想!面試官怪異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翻查他的簡歷。那份皺巴巴的還在滴着水的簡歷總給人感覺不太好。
以前有做過類似的工作嗎?沒有。翔老實地回答到。說真的這是他最鬱悶的問題。剛畢業的大學生哪來的經驗。每個公司都想要經驗,那人的第一份經驗從哪來呢?
好了,你的基本情況我有所瞭解了,回去等通知吧。翔只得無奈地起身,已經面試了兩三個工作的他,不會單純地以爲這是個好消息。通常這句話意味着婉拒,但他還是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四)
還記得第一次面試的時候,他雖然發揮地不是很好,但是也不至於差到哪去。每天他都等着通知,難以入眠。他開始幻想工作時他會怎樣繪製他的藍圖。一年計劃是怎樣,五年計劃十年計劃他都訂好了。結果朋友的一句話潑醒了他讓他明白不過是夢一場。這年頭,學歷拼不過能力,能力拼不過背景。他還能說些什麼呢?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說不出的心情。雨還是下着,有一滴滴進他的嘴裏,像似眼淚的味道。曾經的他懷揣着夢想,隻身一人來到這個城市打拼。夢沒實現,他卻已經迷失了最初方向。
同學們有的進了自己老爸的公司,有的爲了生存放棄了夢想,有的已經結了婚生了子。只有他還在這條名叫夢想的荊棘大道上跌跌撞撞地走着。
可是,少年啊,難道你也要拋棄那彩色的夢想了嗎?
不知不覺中,他又看到了那朵藍色的葵花,儘管它顯得有些憔悴,但是它的顏色在雨水的滋潤下越發鮮豔欲滴。
好吧,就讓我打個賭,如果你能在這環境中生存下去,那麼我也決不放棄。
(五)
父親打電話來詢問他過得怎樣。他回答道很好,工作很順利,同事也很好。原諒他不得不撒謊,他自己已經夠煩的了,怎麼能還讓年邁的父親爲他擔心呢?
打開房門,一股刺鼻的方便麪的味道向他席捲而來。說真的',方便麪他已經吃得快吐了,但是還是不得不繼續吃下去。摸了摸口袋裏的錢,只能維持一個月了。
狹小的空間裏只有一盞昏暗的燈,連扇窗也沒有。靠在馬路邊,每天都會被嘈雜的噪聲驚醒。夏天熱得像鍋爐,冬天又冷得像冰窖。
可是今天翔睡得很好。
他做了個夢。夢中他和昔日的同學一起上課,一起逃課,一起打遊戲,一起暗戀班裏的女生。青春紀念冊上閃着亮白的牙齒,記不清已經多久沒聯繫了,那個稱他爲“哥們”的小胖現在在哪裏呢?
他覺得胸口堵得慌,他覺得自己像一條魚,明明生活在水裏,卻有溺死的感覺。翔望着天花板發呆,眼角有些酸澀,但他的自尊和驕傲不予許他流下懦弱的淚。
不是沒有過放棄的念頭,一次次碰壁之後,忍耐力再好的人也會放棄。是隨便找份餬口呢還是繼續向着夢想前進?他開始變得搖擺不定。
恍惚間他看到那朵藍色的向日葵,在風中對着他微微笑。
(六)
第二天,他又踏上了征程,就算再不願意,再煩惱工作還是得找。你不找,它不會自己來找你。
這一回翔降低了目標,選擇了一些較小的公司。只是現實往往很骨感,這一回連面試也得等通知。
等,是多麼難熬的一個詞啊!不管是等公車,等戀人,還是等通知,等面試,其中的等待都會把人逼瘋。
他在報紙上一個一個的找尋,凡是和理想接近的工作都被他圈了出來,然後一個個去面試。
沒有解決溫飽問題的人是不會注意路邊的風景的。現在這種文藝類的傷感也不再適合翔了。
他望着夜景,這個城市每到晚上,總是閃着五顏六色的燈,隔絕了不同階層的人。有人在藍燈下沉迷酒色;有人在白燈下埋頭苦幹;有人在黃色的燈下迷失方向,還有人連一盞燈也沒有。
翔突
然想到了那朵藍色的向日葵。他馬上飛奔着找尋,不要問他爲何這麼着急,因爲那藏着他的答案。
快要靠近時,他放慢了腳步,心砰砰地跳動着,就是面試也沒那麼緊張。他訝異了,許久沒見,花已完全開放。由於被建築遮擋了陽光,它的根變得曲曲折折。
翔笑了,笑容陽光而燦爛。在艱難的環境下連一株小小的向日葵也能生存,沒理由他會輸給它。
沒有筆直的道路,那就迂迴前進吧。翔去那家嚮往已久的公司應了聘,雖是底層的員工,但他勤勞的工作着。只因他明白今天努力一點點,明天就更靠近夢想一點點。
那朵牆角的向日葵微微地笑着,爲着少年的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