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考上了，考上大學了。”這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村子。
強子爹很早就將凳子搬了出來，擦了又擦，最後又不放心，又用衣袖來回抹了幾遍。接着才笑着把前來的鄉親們硬往凳子上拉，又是倒茶，又是敬菸。這簡直跟以前那放下鋤頭就坐在門檻上抽菸斗的老頭判若兩人。
“強子這娃啊，也真有出息，往後啊，咱村上可就有大學生了。”隔壁的王嬸說道。強子爹一個勁的咧嘴笑着，說：“這娃兒是爭氣，也算沒白養活他。”大夥兒也都咧嘴笑着。
“花兒也該回來了吧？弟弟有出息了，也該回來看看，這人一出去啊，就沒了蹤影，該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一向心直口快的石頭問。強子爹一臉尷尬，低頭吧嗒吧嗒地吸着旱菸，菸圈嫋嫋升起。“花兒昨兒來信說強子上學前不回了，事多，抽不開身，說要給強子攢學費。”隔了半晌，強子爹低頭說道。石頭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花兒是強子的姐姐，倆人年齡相差無幾，三年前已經去了外地，強子聽王嬸說，花兒以前在學校因爲和社會上的人有來往，沾上了惡習，最後甚至進酒吧，陪人喝酒，被學校老師抓住被開除了。他問爹孃，他們只是搖搖頭，什麼也不說。強子隱約記得花兒走前那晚和爹孃在裏屋吵了一架，他迷迷糊糊的也沒聽仔細。天亮，他看見爹孃雙眼佈滿血絲，他似乎看到了裏屋炕上的那張開除證明書，但沒能看清字跡，但是從爹孃的臉上也能想象到大概內容。
從那以後，強子就看不起他姐了。
花兒出去三年，也沒回過一趟家，過節也不回來，對此，村裏人便議論紛紛，說花兒在外頭也沒幹什麼好事。也對，花兒的來信也少，來信中也就那麼幾句，稱她“事忙，沒時間”，再就是“寄到家裏的`錢收到了沒？”“家裏缺錢不”等等。
每次強子念信的時候，他爹就一言不發地抽着煙，呆癡地望着門外那凸凹不平的小路。他娘也總是轉過身偷偷地抹幾把眼淚。強子看到這一切也漸漸相信了外面的流言。
強子上大學走之前，家裏擺了幾桌，請了些親朋好友。那天，強子洋洋得意，敬完酒之後有些醉意。
“強子，你比你姐爭氣，以後可得爲我們村添光啊！”石頭媳婦在一旁說道，強子端起酒杯，一臉自豪地說：“會，會，準不會像她那樣在外頭丟人現眼。”
“啪”地一聲，一個耳光重重的甩了過來，強子的臉通紅火燙，擡頭，看見他爹正扳着臉看着他，那隻剛落下的手仍在顫抖，強子愣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夜深了，強子爹在炕上翻來覆去，雙手摸着那張已經發黃的紙張，這就是花兒留下的，憑藉着微弱的燈光，依稀能辨認出正上方几個工整的大字——退學申請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