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碎片散文

我在這裏所説的黎明,應該是真實存在的自然景觀,或是回憶的碎片。

黎明的碎片散文

人,處在一個四季輪迴的環境中,總免不了滋生諸多遐想,當曙光撕破天邊的第一道雲襟,一些詩意的、潮濕的感官愉悦,就會從心底湧起,這時候,陪伴我的是,剛剛甦醒的樹木,略帶甜味柔軟的風,玻璃般的草葉,以及在草尖滾動的露滴,空氣是清涼透心的醉,每每想到此,我彷彿置身於山間,亦或幽通林徑,讓自然界的手輕輕拂過臉頰。 迎接晨曦,是一種視覺閲歷,一種大自然作用於靈魂之上的精神撞擊,你看一天中最純淨、鮮澤和激動的光線,是怎樣割開天際,再用玫瑰色的脣,吻醒睡夢,它是琴音,温潤綿長,在時間節拍上,流淌着自然的顫動,一種顛峯之美,給生命一次洗禮,一次被照耀和重生的儀式,更嚴格地説,應該是“生命的新索引、新知覺、新閃念、啟示與發現……”。我從書中閲讀到:“從黑暗中孕育着黎明,日出象徵着一種誕生,一種“升聳”和“伊始”,極富有動感、汁液和青春”,但,這一切皆是詞意的清晨或黎明,

更多的時候,黎明做為一種象徵,被格式化,分割成每一段記憶嵌入時空,復甦在某個畫面。“凌晨的西塘”是博友沒落畫冊中的一幅,此刻,正靜靜以其橙紅的霞光渲染時空,在跨越時間的糾結中,以水色盪漾的晨色,讓我不自覺地打開心結,目光在凝視中定格,在一片濕淋淋的黎明中迷失。我相信,人的記憶有沉積性,只有遇到相應的條件刺激,它才會浮出水面,很多次,面對這一片江南的黎明,在水氣瀰漫的輕盈中,總會讓我有失重和流淚的感覺,我知道,那是印刻在我少年的記憶,在黎明甦醒之前,我是怎樣行走在成長的路上。

北方的黎明來的總是相對晚,由於時間差的原因,我不得不把記憶的時鐘重新設定,在這裏我所提到的黎明或清晨,應該在春天以後的所有日子,我的年齡已經翻十二歲。我屬於早長的孩子,當時個頭已經追上大我兩歲的姐姐,但依舊是瘦弱的樣子,蒼白的臉上,突現的是兩隻大眼睛,這是母親唯一能夠提起的回憶。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吃過十二歲的飯,就要開始幫父母分憂解難,在我記憶裏,燒火作飯打掃衞生,都不算辛苦的差事,我都能做的'頭頭是道,重要的是挑水,那時侯的姐姐已經從父母手裏接過了扁擔,擔起了全家用水的重任,既然我的個頭長到了和姐姐一般高,理所當然,我也要同姐姐一起抗起這個擔子。

我們居住的村子,地理位置很高,從開始有人户居住,村民們就嘗試着挖井,但屢屢沒有成功,於是,吃水要到村外的一條河裏去擔,河不是自然形成的,屬於人工河流,由水泥石塊鑲嵌而成,一年四季,奔騰着清澈的河水,(它的主要作用是農業灌溉,其次才是村民的飲用),南方有塘,我始終不得而知塘與河流的區別,但我知道,塘與河皆是生命之水的源泉。

我和姐姐實行輪班制,一人一天,一個在灶邊煮飯,一個去河邊取水,皆大歡喜。屬於我擔水的日子,我起的較早,下意識裏覺得越早水越乾淨。腳下踩着清涼的風,從褲角邊輕輕穿過,枝頭的小鳥已經醒來,唧唧喳喳説個不停,在趕往河邊的路上,我一直陶醉在黎明的景色中,少年的心,常常會因為一點感動而變得不知天高地厚,太陽一點點地咬破雲層,染紅天際,也染紅了整條河流,每當我用力地把桶砸向水面,汲起一桶水時,河面上會飄蕩起一個個橙紅的碎片,顫抖着,似乎在訴説着什麼,此刻,我會忘記父母的幽怨,忘記貧困的羞辱,忘記未知的前程所帶來的恐慌,清晨的陽光是那樣柔和,灑在我弱小的身體,也灑向遙遠的河灣,我彷彿看了希望,看到了應該屬於我的明天,我相信,我能夠如此堅強而自信地走過少年,與這每一個黎明有關,我在霞光裏做着屬於我的夢,我在奔流的河水中書寫着自己的理想,每一個生命都需要一個支點,這些苦難曾磨破我的肩頭,但沒有磨損我對明天的期望,壓彎過我的脊樑,但沒有壓彎我堅定的意念。清晨,在我腳下一寸寸走過記憶,黎明下的河流,那些飛濺的水滴,時光的碎片,這些完整無缺的細節,都珍藏和見證了我少年時成長的艱難履歷。

“凌晨的西塘”是一個安靜的鏡面,在沒落的畫筆下流淌,陽光、倒影、水色,折射出黎明的神性,它喚醒了我們對生命原初的印象,喚醒了體內某種沉睡的細胞,在每一個潮濕的視線範圍內,讓我看到了黎明所賦予人類的昭示,生命哲學和精神美學。“凌晨的西塘”在這裏這已經不僅僅只是藝術,它超越了藝術的本質,凌駕於生命之上。透過這片橘色晨曦,我觸摸到了一幅優美的剪影:"每一個熱愛黎明的人,都在給自己的生命舉行升旗,”難道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