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姐姐散文

妹妹的婆婆,是個相當另類的人。每次見面,都帶給我無限的新奇感。

俺姐姐散文

話説幾年前,我去保定看妹妹。一家人去飯店吃飯,妹妹提壺倒水,突然把聲音抬高八度喊道:“姐姐,來,給你倒杯水!”

我忙説:“這不滿着呢嘛!你剛倒的呀。”

妹妹説:“誰説要給你倒水呢?是給這個姐姐倒水!”居然面向她婆婆!

咦?這個死妮子,沒大沒小的,居然管婆婆叫“姐姐”!

再轉眼看她婆婆,哎呦,笑得跟朵花似的,受用得不得了!

後來妹妹告訴我説,一次她跟她婆婆去超市,她“媽,媽”地叫個不停,她婆婆神情嚴肅地把她拉到一邊,悄聲囑她:“喂,當着外人的面,別老‘媽,媽’地叫,顯得我多老啊!你叫我姐姐吧。”妹妹特聽話,打那兒以後,但凡有外人在場,統統喊她“姐姐”。

我也比較二百五,跟着妹妹喊她婆婆“姐姐”。

俺姐姐帶着她孫女丫丫上街,買了個碎花吊帶小背心,萌萌的,説是給丫丫買的,但第二天,我就發現她自己美美地穿上啦!

有一回見面,發現姐姐下頜縫了針,忙問怎麼回事,説是晚上回家,遇到了搶包的,她拼命捍衞那個價值15元的包包和包包裏的'40元錢,結果被拖倒在地,掛了彩。

她本是很沮喪地向我講述這一被搶過程的,但突然話鋒一轉,語調變得歡快起來:“你猜我閨女小麗怎麼説?她説:媽,活該你被搶!誰讓你燙個大披肩發,穿個大連衣裙,登雙大高跟鞋,挎個假名牌小包,扭個小屁股,在大街上招搖!壞人從後面看,肯定沒猜到你是個退了休的老太太——老太太都窮酸,沒啥值得搶的。他肯定以為你是個三四十歲的女土豪級人物,這才對你下了毒手。”

瞧瞧,瞧瞧,俺姐姐被搶得多麼光榮啊!是因為她忒顯年輕、忒顯富貴,以至於讓目光老辣的竊賊都看走了眼。

姐姐説她比較“費老伴”。

第一任老公長得像中央電視台播天氣預報的那個男播音員,很寵她,寵得她至今都不會也不敢開燃氣灶(怕爆炸);第二任老公跟她感情特別好,倆人常去歌廳K歌,一首不落地唱曲庫中的情侶對唱歌曲,一唱唱到後半夜。現在她一個人過,總有人給她張羅老伴,據説一個張羅者後來變成了求婚者,但她都不答應。“明明知道自己費老伴了,‘妨人’,不好。”她認真地對我説。

姐姐自稱是個“月光族”,每個月領了退休金,請客,買衣,一擲千金。

有一回她得意地跟我炫耀:“我辦了個存摺!存摺裏有一千多塊錢了!”她的一兒一女都強烈反對她攢錢,支持她當“月光公主”。

有一年她過生日,兒子兒媳送了她一件禮物——一套市中心的房子。第二年她過生日,女兒女婿也送了她一件禮物——一套公園附近的房子。——哼,我要是她,我也不攢錢。

那天她説頭暈,讓我幫她測個血壓。我便幫她測了,告訴她説:“高壓150,低壓95。有點高。”她聽後一聲不響地就走了,剩下莫名其妙的我舉着個血壓儀發呆。

一會兒,小麗打來電話,説:“姐姐,你給我媽測血壓了吧?你説她血壓高,把她嚇壞了!跑到我這裏來,讓我重新給她測一遍。我就騙她説,正常啊,堅持吃藥吧。這下她高興了。我媽膽小,我們從來都不敢對她實話實説。”

俺姐姐就是個得寵的命,丈夫寵,兒女寵,誰見誰想寵。

姐姐的嗓音又尖又野,特別適合唱才旦卓瑪的歌。退休後,她就去競秀公園唱《翻身農奴把歌唱》。

先是一個拉二胡的老頭兒慧眼識英,主動搭訕她,要為她伴奏。後來,一個老頭兒引來數個老頭兒,大家紛紛要求為她伴奏。就這樣,老太太有了自己的樂隊。

她跟我説:“我每個月領了退休金,第一件事就是請老頭兒們吃飯——給他們加加油,讓他們更敬業!”

去年元旦前夕,姐姐認真地問我:“你們學校搞迎新聯歡會嗎?”我説:“搞啊。”她真誠地説:“那我帶着我的樂隊去給你們出個節目吧!”我一聽,嚇壞了!五百多裏地,五百多歲人(歌唱家和樂手年齡相加),這個節目忒值錢了吧?

有人將姐姐在競秀公園演唱的視頻放到了網上。她讓我妹妹打開頁面給我看,看完之後,她逐條誦讀“網友評論”,什麼“颱風優雅”“嗓音甜潤”“顏值爆表”“身段婀娜”“魅力四射”……反正盡是好詞兒。

我驚歎:“哇!這麼多‘粉絲’啊!”後來妹夫悄悄告訴我説,那些評論,都是他們註冊了不同的網名假扮“粉絲”寫的,為的是逗老媽開心。

我要回唐山了,姐姐拉着我的手問:“你回去之後會在電腦上評論我的演唱嗎?”我説:“會的姐姐!”結果,我回到唐山之後就忙忘了這事。那天正吃飯,接到我妹妹的電話,央我道:“你快去給我婆婆留個言吧!她趴在電腦旁邊眼巴巴等着呢!”

親愛的姐姐,願你把每個日子都塗成你指甲蓋那樣的玫紅色,亮瞎那些活膩味了的人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