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磨坊散文

在我們鄉下農村,從古老的石碾石磨到現代化的機械磨面,似乎經歷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這巨大的變化中,技術進步當然不可忽視,然操縱電力機械的磨坊主,是決定磨坊名聲的一面招牌,善人善念,大家喜歡,招攬客人多;心術貪婪不正,則招人厭煩,使人警惕從中行竊,這行竊不是金錢,而是糧食原料,還有袋子裡的少量麵粉。事無大,積累時間長了,主顧就吃虧大了,磨坊的營業受人懷疑,從而門庭冷落,導致磨坊關門,不能營業。能堅持著開下來的磨坊,那是有信譽的主,最起碼不是尖酸的人。

老磨坊散文

鄰村的一位老人,年過八旬,院子裡靠西頭的老磨坊內,依然磨聲陣陣,有時連續不停地好長時間為顧客服務,嗡嗡的磨面聲,似一曲永遠也不變調的演奏樂,其中難免有輕輕重重的不太均勻的機器嗡鳴聲,那是取決於填料的多少和吸料口放開和關緊的程度。這嗡嗡的磨聲在我的記憶裡已經有好多年的歷史了,磨聲響起處,對面說話聲都是聽不清的,按說,磨坊的主人老楊頭應該早有耳聾的職業病了,可是,八十多的他聽力好像沒減多少,眼不花,耳不聾,身子骨結實,幾十斤重的口袋在他的磨面工作中還是翻上倒下的,旁邊的顧客並沒有覺得他費多少氣力,可以這樣說,老人家雖然年邁,進入耄耋之年,可依然是響噹噹的身體,使人覺得他能和年輕人叫板,可稱生活中的奇蹟。

楊老頭開磨坊已經有好多年曆史了,在我的記憶裡,從十幾歲開始就到他家去磨玉米麵,後來他家的磨坊製備了小麥麵粉加工裝置,大家就去他家磨麵粉,一年又一年,磨坊的嗡嗡聲伴著歲月漂流,中年的他慢慢開始走向老年,期間他又新增過比較大型的麵粉機,屬於那種雙磨聯合加工麵粉的裝置,只可惜用的時間不算太長,一些大型麵粉加工廠就開始興起,這種裝置也不過收回了老本,就立即淘汰了。淘汰的裝置失去了使用價值,就閉鎖在老房子裡充當開了閒價物,被時光零落在角落裡不受重視了,但是它依然在老房子裡守把著時光,證實著它曾經的過往。那也是很新奇的技術革命帶來的老式麵粉加工裝置的進步,那時每個村子只允許安裝一家,河南一個大型機器加工廠連帶安裝工人對裝置進行安裝除錯,之後運營加工。這已經是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了。記憶中人們擁擠著在院子裡、磨坊裡等待著磨面,磨坊主把小麥用水溼過,再攪拌均勻,那攪拌小麥的器具,是一個大大的雪花板做成的長方形的池子,磨坊主再一簸箕一簸箕地把這些攪拌均勻的小麥倒進開著的鋼磨中,之後經過近半個小時的.磨製過程,最後形成麵粉裝進面袋裡,過秤結賬走人,再接著進行下一份麵粉的加工過程。依此類推,磨坊主常常是日夜不休息,磨聲不停。掙點加工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需要白天黑夜的連續工作,機械疲勞地進行加工工作。楊老頭就是在這種工作環境中熬過來的,年復一年地充當著加工廠的主人和工人,其中的收入部分,幫助幾個兒子蓋房娶媳婦,把持著一個大家大業的興盛和發展。

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現今的老楊頭,自己開磨的收入已經不再是為孩子們增加收入創業了,他開磨成了自己醉心快樂的事情,對於開磨的收入不加計較,給主顧要錢也不多,往往是勉強夠電費支出,所積攢的只是一些磨面後的粉塵,這些粉塵的作用也得到一些實惠的收入,那就是拌上些糠皮餵雞鴨,老伴餵了十幾只雞,還有兩三隻鴨子,這些雞鴨合在一起用一個籬笆小院圈著,一年中家裡吃的雞蛋,給兒孫們填補營養的一些雞蛋也出於這小院中的雞屁股鴨屁股中,老頭和老太在這個雜亂的院子裡自得其樂地生活,抱柴燒火煮飯,一日三餐。偶爾看到兒孫們來這裡看望兩位老人,但是來的時間總是不長,可能是不願影響他的開磨生意。偶然看到某個中年的兒子來幫助他修理鋼磨或者電機,甚至幫助他挪動一下沉重的老式稱東西的生鐵甭。除此之外,兩位老人就是在磨聲中度過每日的時光。除了糧食加工之外,在院子裡還安放著磨草料的飼料磨,供應餵豬養兔養羊戶的飼料加工任務。

老楊頭沒啥嗜好,不吸菸,不喝酒,好歹喝一點兒酒,就會臉紅脖子粗,暈暈乎乎地飄成神仙,他天生愛笑的面孔就成了笑面佛,並且不住地笑逐顏開,腳步渙散,甚至有騰雲駕霧的意境。這偶爾才能使人見得到的醉人仙態,在與之對視眼簾時,更使人多幾分朦朧的仙翁下凡的感受,只不過使人按捺不住的心情活躍,掩面偷樂之感覺。倘若是自己與之對飲,酒酣意濃,仙人姿態,難以舉足,會更有一番別樣的風趣。樂哉彌勒,笑哉成佛,老者至善,則從面貌行動中袒露無疑。

前些日子,我去楊老頭的磨坊去磨玉米麵,那天他不時的咳嗽,是我幫他把玉米收進磨料斗裡去的。可能是那幾天他有些感冒,感覺他蹲下去再站立起來,顯得很費勁了,嘴裡還不停地“嗨——嗨——”著,看上去磨面已經有些吃力了。那顯得老掉牙的磨門被墊上了一塊摺疊的厚布,依然卡不住往外噴飛的玉米麵粉,這老磨顯得更不禁使用了,還使人覺得很浪費糧食。儘管他使勁按著卡磨門的手柄,依然卡不住麵粉的滿地飛揚。

我沒挑剔這老磨和老人的工作,只是覺得他應該修修磨面裝置了,可是我再細看,自己的這種想法是不對的,零件都已經磨損得沒法修理了。再看看被包成麵人的磨坊主老人,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是不是他應該關上這磨坊的門,拿個舒服的馬紮,坐在院門外的大街上安靜的休閒了呢!

我掏出零錢遞給他,他還和以往一樣,少要五毛。我推脫自己早已經不花五毛錢了,硬是把三張一元的紙幣塞到了他的手上。他顯得很不自在,嘴裡諾諾地說個不停:“這個,這個,真顯得的不好,夠電費就中了唄……”其實我早幾年就給他按電機瓦數和磨面時間估算過電費,可往往他收取的加工費抵不住電費的損耗。楊老頭的磨坊主的工作,其實早已經不是經濟預算的產物,他經營磨坊,實質上是代理為民服務的工作,甚至是無償的。如果說他有額外的收入,那就是從身上掃下來的這把面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