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田古樟散文

總有一些人讓你掛肚牽腸,總有一些事讓你心旌搖盪。那天隨傅磊先生到了李渡鎮的北田村,我被村頭的一棵千年古樟所震撼著。

北田古樟散文

老實說,我沒有見過如此老的樟樹,有三人合圍粗,不高,就像一位垂垂老矣的人腰躬背駝的;走近一看,我心一怔,千年古樟已成空殼,一側薄薄的殘體,卷著一棵新樟,就像女人將自己的孩子攬入懷中。這哪是什麼樹,這分明就是一對母子。孩子在吮吸著母親的乳汁濃漿,母親在向孩子述說著北田村的歷史過往。

小小北田村,歷史厚重得如月光寶盒,至今仍散發著無窮的能量。有史以來北田村出過六位進士、五位舉人、兩位貢士;建國後這裡出過十三位縣團級以上的人物;每年北田村都有學生考取北大清華……人傑地靈,地靈人傑,古樟頷首低眉地數著這一件件、一樁樁。但對三面環水、房屋坐西朝東的神祕風水,問夥伴,夥伴不知;問古樟,古樟無語。

此時北田的這棵千年古樟,已耗盡了最後的膏脂,已枯癟了肥碩的身軀,但她分娩而逝時,在她的腹中孕育著新的生命。她已成一殼,與新樟一絲相連,這只不過是新生兒的生命臍帶而已。我感嘆古樟無私的母愛,我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她,她乾枯的身子抖動著,我知道她已沒有了生命的體徵,已然成了歷史的殘片,在這殘片中,記錄著北田村千年的風雨,千年的滄桑。

我被這千年古樟感動著,我像一隻戀樹的鳥,繞樹三匝而不願離去,以至同伴的召喚我無動於衷。我仰望樹頂的兩重天,一重是枯枝敗體,一重是鬱鬱蔥蔥。我竟將枯樹頂上的洞,看成了眼,那是一雙深情而憐惜的眼。這眼因對身邊的.子樹牽掛而不願閉上。

誰說牽掛不是一種憂傷的幸福?何況是母親對兒子的牽掛。

我沒問過陪同的傅先生,這千年樟樹,就像北田村的高齡老態,怎能沒有故事呢?那些進士舉人當年在她身旁是否吟誦著子曰詩云;戰火紛飛的年代是否用她年輕身子掩護過英雄義士;是否有富商巨賈要打她的主意,被村民守護而不得;是否有一泓碧血化香樟,兩處茫茫人斷腸……千年香樟應該有她的傳說。

我將頭伸入古樟的空殼之中,試圖尋找,哪怕感受到她曾經的脈動,可我沒有找到。不過我從古樟滄桑的體內找到了一些風雕雨刻的紋理,定睛一看,才知是一種精神,一種像大漠中胡楊的精神,活著一千年,死後還有一千年。

不信?她外面幹得沒有了一點血色,內腔像一幅嶙峋的山石畫卷,溝壑縱橫,綠苔點綴,空闊而疏朗,清瘦而蕭瑟。她以藝術家的品味給人以啟迪,她以博大的胸襟為新生遮風雨。生生不息,何只人類。草木蟲魚,皆有性情。

我們許多時候不懂草木的情懷,總譏之為無情無義。可草木對陽光雨露、風霜雷電也有生命的感知。北田村人顯然是懂得一草一木也關情的。他們要青山綠水,他們要草木蔥翠,他們要與自然和諧共生。古樟能越千年,雖受風雨侵蝕,但未受人為破壞。在無度掘取資源的年代,古樟能淡定地傳宗接代,這真是古樟的幸事,更是北田村人的幸事。不然北田村怎麼能成為“全省首批生態示範村”和“省級宜居地”呢。

千年母子樹,一座生態村;殘軀仍護兒,生死兩相依。讓人敬仰,讓人佩服,讓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