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國中散文

那是一個極簡陋的農家草房,房屋彷彿將要和風一起飛舞,炊煙籠罩著它。

秋露國中散文

她哼著不知名的家鄉小調,一對調皮的孩子正圍著她跑,那如風乾的福橘皮般的臉正努力地把所有的褶堆在一起。

她笑,他的兒子要回來了。他們跳,他們的哥哥要回來了。

傍晚,他依然沒有回來,他們的眼皮如同被線穿過,拽得死死的,怎麼也睜不開,可她還在等。外面已雷雨交加,颯颯的秋風從破草棚裡吹進來,,彷彿吹進了骨髓,把她那顆等待的心同飯菜一起被吹得冰涼。她能做什麼呢?這個落後的村莊,連一臺電話也沒有,只有五十里外的另一個大一點的小鎮有一個與她同歲的綠色的大鐵皮箱子,才能讓她單方面的把請人*寫的信送給遠方的兒子。雖然她只收到過要錢的.信,但她依然沒有放棄,她有什麼可抱怨的呢?她有什麼敢抱怨的呢?上天已經給足了她這個無德無才的女子足夠的報償。

雨似乎已經停了,她的茅草屋不在漏水了,他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似乎是那隻已經老得動不了的老黃狗被驚醒後那粗重的鎖鏈發出的聲音。是什麼吵醒了它呢?他想從房子的縫隙中看一看外面,可是漆黑一片。屋子裡的燭光是太亮的。太亮的使外面顯得更加漆黑。

月亮呢?月亮跑到那裡去了?你也相信他不會回來了,所以跑回去睡覺去了嗎?

她似乎聽到了,她聽到了鞋子與石路相碰發出的聲音。近了,近了!眼裡迸射出光彩,她欣喜若狂:我的兒子回來了!我的兒子回來了!

看吧你,就是你,你憑什麼不相信?看吧,他回來了!看吧,他到家了!

木門被人從外粗暴地拉開,他渾身溼透,鞋子上沾滿了泥巴,不難看出他在暴雨中走得多辛苦。突然衝進來的寒風並沒有使那兩個小傢伙醒來,他們哆嗦了一下,繼續趴在小小的木桌上睡著,繼續做著哥哥回來後一起吃著比往常豐富的太多的飯菜的夢。

她迎上去,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娃啊,你可回來了。”他皺了皺眉,不留痕跡的推開了他的母親,“沒看到我正溼著呢嗎!給我找套衣服。”他大聲回道。她聽到他的話便像個傭人一樣快速的翻出了她曾經最愛的人,她的丈夫的衣服。看著他穿上這套衣服,她眼眶紅紅的想起了當年的他:孩子他爹,快看,咱們的兒子都這麼大了,真像當年的你啊。

此時,他卻在嘀咕:“真是的這破地方,連個車也沒有,路也沒人修,這麼落後的地方竟然是我家。這誰的衣服啊,這麼舊,跟發了黴一樣……”她在旁邊聽著他的抱怨,插了一句嘴“那是你爹的衣服……”還沒等說完就被粗暴地打斷“什麼!你給我穿死人生前的衣服?真是晦氣。”她的眼眸暗了暗:“娃,快歇一歇,飯菜都涼了,我去給你熱熱。”他抬眼看了看桌上,又皺了皺眉,“這什麼啊,全是菜,是人吃的嗎?你就給你好不容易回來的兒子吃這些?我要吃的是肉,明白嗎?”她木然的點點頭。

他躺倒那個屋中唯一的小木床上,躺了下來,沒有鴨絨被,沒有蕎麥枕,他睡得很不舒服,迷迷糊糊地說:“以後除了寄錢,別給我寫信知道嗎,你不怕,我還怕被笑話呢。”他依稀記得她說了聲:“啊,恩。”

她抱著他的衣服和鞋,摸黑去河邊。月亮呢?你也什麼還不出來?躲在雲層裡算什麼本事?你定是因為輸了我,所以藏起來了吧!

他一路跌跌碰碰,蹲靠在河邊的樹下洗起了衣服,幾滴水珠落在了河水中蕩起絲絲漣漪,很快便和河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是雨後樹葉上殘留的雨水嗎?也許吧。

洗好衣服,她回到家,兒子正睡得香甜,她繼續忙活去了。瞅了一眼那兩個小傢伙:就讓他們趴在桌子上睡吧,是的,就這麼睡吧,繼續做著飯菜的夢吧。明天,對明天,那就會變成現實。

早上,他是被香味兒弄醒的,那兩個小傢伙也醒了過來,圍著他跳啊,叫啊,讓他十分頭痛。大喝一聲讓他們去角落裡玩耍。很快,香氣四溢的菜端了上來,兩個小傢伙看得直了眼。他們開始搶了,他做了肉。他要吃雞,可是她不能,因為它是下蛋賣錢給他交學費用的。她把老黃狗殺了,她把伴隨了她們家十多年的老黃狗殺了,因為她的兒子要吃肉。她去河裡抓了一晚上才摸到了幾條小魚兒,手被秋季冰冷的水凍裂了,不過沒關係,因為他的兒子要吃肉。她看著他吃,滿臉的褶皺似乎少了不少,她為他挑著刺,生怕他被扎到。那是她的兒子,那個無德無才的女人的兒子,她自豪。

他要走了,他從木床下拿出了一個小布包,上面沒有灰塵,表面已經磨得發亮,她拿出裡面所有的票子和硬幣,仔細的數了又數。沒錯,正好300元錢:“娃啊,這是300元錢,要好好學習啊。”他不耐煩地拿了錢往外走,兩個小家活像霜打的茄子也失去了活力。

“娃啊。”她叫。

他回頭。

“記得常回來啊。”

秋雨又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隨著枯黃的落葉一起掉了下來。

一滴,兩滴……像個頑皮的孩子一般和她嬉戲。

她用手輕拭眼角:“娘,一直在這裡等。”

他似乎懂得了什麼又似乎沒有,木納的點了點頭。

她的目光隨著他的身影移動,直到瞳孔裡再也映不出來他的背影,好像有什麼東西收不住了“啪嗒”地掉在地上,碎了。

吶,這次,不是雨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