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裏的擁抱

二十多年前,青海一家報社接到上級任務,要派一名記者去採訪幾百公里外沙漠裏的養路工。當時報社的記者全都下去了,只剩下大學剛剛畢業的小李。她熱情活潑,愛說愛笑,可愛得像只藏羚羊。領導用商量的口吻對她說,她痛快地答應了。

寒風裏的擁抱

這天一大早,她隨某軍分區政委乘吉普車出發,顛簸了兩天才趕到。眼前一望無際的沙漠讓她激動不已,她匆匆跳下車,在軟軟的黃沙裏打着滾,再看那寬闊的公路,就像一條黑色的飄帶在沙漠裏飄蕩。她高聲喊着:“太美了,太美了。”完全被這廣漠的景緻陶醉了。政委像看自己女兒一樣欣賞着她的一舉一動,然後嚴肅地說:“這地方可不是好玩的,白天蒸籠一樣,晚上冰窖一般。”說着一指前邊道:“這裏最大的敵人是孤獨,你看,除了道班十幾個人,方圓百里沒人煙。”

他們緩緩走向道班,所有的房門都開着,就是不見一個人。政委半開玩笑地說:“這裏的工人一年都見不上一個人,更別說女的了,你可要當心呀。”到了晚上,寧靜的道班熱鬧起來,歌唱聲,吵鬧聲沸騰着,是工人們收工回來了。

沒等大家洗把臉,班長一聲哨子把大家又集合在院子,大家以爲又有什麼緊急任務。等都站好了,班長激動地說:“軍分區政委帶……帶來美麗記者看我們來了,大家歡迎。”在一陣熱烈的掌聲裏,政委領着小李走到隊伍前面,說這次來是宣傳大家的奮鬥精神,連夜晚都要逐人採訪。

朦朧的月光下,看見一位長辮子的女孩,個個睜大眼,屏住氣,直勾勾地看着,政委的話沒一個人聽進去,連班長宣佈解散,也沒一個人散開,都整整齊齊地站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這位陽光的女孩,心裏狠狠地罵:月亮狗東西咋不再亮些,讓我們好好看個夠。

晚飯後,整個道班像過年一樣熱鬧,小李在採訪某個人時,其他人就在門前走來走去,爭着說話,指望在電燈光下把人家看個清楚,可她只是低頭寫着,偶爾擡頭也只面向被採訪者,人人都盼着早點接受採訪。

採訪結束了,大家擠到一間房子說着小李怎麼怎麼漂亮,可問一問她長得什麼樣,大家面面相覷,因爲剛纔誰都沒敢面對面看人家,一個個犯人似的,紅着臉,低着頭,搓着手,回答着問題。這下都氣憤地罵自己沒出息,明天人家就要走了,多長時間能見到女人,真難說呀!這一夜,工人們都沒睡着,盼着天早點亮,好好看一眼小李,哪怕是半眼也心滿意足了。

第二天天剛亮,工人們已穿着軍大衣列隊在大門口,寒風刺疼着他們黑黝黝的臉,大家依然精神抖擻着。政委來到小李房間,商量着說:“小李呀,他們在這裏很辛苦,好幾年沒見女人了,還想再看看你,你看行不?”小李臉微微一紅,感激地點了點頭。

長長的軍用棉大衣,紅豔豔的圍巾,長長的黑辮子,好漂亮的小李喲。她高興地在工人隊伍前走了三圈,微笑地看着每一位,在男人們渴望的眼睛裏心潮澎湃。

臨走時,一個高個的小夥子認真地走到政委面前,標準地行了一個軍禮,大聲說:“報告首長,我們能不能抱抱她。”政委一臉難色,用乞求的目光看了看小李,小李臉紅了,也被這羣遠離親人的兄弟的真情感動了,她動情地喊:“弟兄們,誰想抱就來抱吧!”她的痛快反而讓工人們都不好意思了。你掀我,我推你,就是沒人走上前去。最後還是那位高個子怯怯地向小李走去,小李主動伸開雙臂,深深地擁抱了他,倆人的身體都在微微地顫抖。

後來,政委告訴小李,在他們走後,那位抱過她的高個子,被大家圍上去擁抱得差點喘不過氣來。於是班長作了安排,每人擁抱三次,男人們的猛勁,把高個子的脖子都勒出了一道樑。以後,人人都搶着爲高個子幫忙,要是和他擠着睡一宿,激動得幾天都睡不着呢。聽到這些,小李差點放聲大哭。

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每次提起,她都情不自禁,眼睛溼溼的,她動情地說:“就是那簡單的擁抱,讓那些男人們孤獨的心靈戰慄,艱苦單調的.生活有了色彩,有了光芒。這樣的擁抱有價值,這樣的擁抱太神聖了。”

大hc快到新民小區了,遇上個坐在路邊的老太太,老太太手裏還牽着條狗。看老太太臉色蒼白、呼吸急促的樣子,小芳就覺着不對勁,上去一問才知道,剛纔老太太出來遛狗,不想血壓上來了。

“大媽您別急,這就送您去醫院。”說完,小芳吩咐阿貴叫來出租車。瞅着媳婦就要跟着老太太上車,阿貴急了:“媳婦你別忘了,咱今天是去談買房的事呢!”“不是還有你嗎?”“可那能一樣嗎?”

也難怪阿貴着急,砍價還價只有小芳拿手,沒了她就沒了主心骨,萬一吃虧咋辦?於是,他趕緊提議:“要不這樣,送老太太上醫院的事交給我,你去買房成嗎?”他本以爲,這樣安排兩不耽誤,小芳準得採納,不承想他話音剛落,小芳嘴裏嘎嘣就蹦出倆字“不成”,然後頭也不回就鑽進了車。

阿貴不由一陣納悶,媳婦今天吃錯藥咋啦?輕重緩急都拎不輕了,不像她風格啊!事已至此,已沒得商量,阿貴只得硬着頭皮前去赴約。

一進許老闆家門,阿貴就嚇了一跳,屋裏除了許老闆,還有好幾張生面孔,許老闆一介紹他才知道,原來這幾位也是來買房的。阿貴頓時恍然大悟,難怪許老闆要拖延時間,敢情是玩起了“劈腿”的把戲,目的很明顯,不就是想哄擡房價嗎?

阿貴想得沒錯,許老闆正是此意。他把大傢伙聚一塊,是學了拍賣行的招,想來個競價賣房。房子起步價定的是四十萬,許老闆說,每次至少加一萬。弄清規則阿貴鼻子一哼,都說無商不奸,今天他算領教了。

相比阿貴,其他幾位買家實力大多了,而且對眼下這房都是志在必得,爲了儘快壓倒對方,每次一加就是兩三萬,這步子太大了,阿貴哪跟得上?沒兩回合就撐不住了,宣佈退出。

從許老闆家出來,阿貴迎頭撞上了小芳,意外的是,小芳是從許老闆對門出來的,沒聽小芳說起在這一帶有熟人啊!看他一臉驚訝,小芳解釋說:“你忘了剛纔犯病那老太太?她就住這兒。”

接着,阿貴把剛纔經歷的尷尬彙報一遍,完了不安地說:“媳婦,房子未能拿下,你不會怪我吧?”

“看你想哪去了,你媳婦辦事向來講究個划算,這種賠本的買賣我纔不稀罕呢!對了,你就不想問問,我爲啥堅持自己送老太太去醫院嗎?”看阿貴一頭霧水,小芳拍拍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笑盈盈地說:“我這是在給寶寶做榜樣,讓寶寶從小知道關愛老人,長大了還不得孝敬咱?”

許老闆的房子沒戲了,阿貴兩口子只好另打主意。這天,兩人又在電腦上篩選房屋信息,突然電話響了,是許老闆打來的,爲的就是賣房的事,說讓他們儘快上門洽談。阿貴聽了一愣,許老闆啥意思?上回在他家,不是有人競相出高價買房嗎?要是房子沒賣掉,原因只有一個,那些人都是託。這麼陰的人,跟他談交易不是與虎謀皮?阿貴想想都瘮得慌,沒等許老闆多說幾句,就把電話掛了。

第二天上午,阿貴正上着班,許老闆又撥通了阿貴手機:“阿貴兄弟,買房的事考慮得咋樣了?價錢好說,我給你個底價,三十八萬咋樣?”

一聽這個報價,阿貴驚得眼珠子差點沒蹦出來,要知道,就許老闆那房,最少也得過四十萬!看他遲遲沒回應,許老闆似乎覺察到什麼,趕緊補充:“別懷疑我的誠意,我作這個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只有把房交你手上,我才比較放心……”

“可我對你不放心!”阿貴終於忍不住開炮,“許老闆,你當我三歲小孩好糊弄啊?天上掉餡餅的事我纔不信!”阿貴斷定,許老闆上趕着把房往他手裏送,背後定有隱情,沒準房子的產權存在爭議呢!

許老闆一聽急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這麼着全爲了我老母親。”

許老闆的母親不是別人,正是上回被小芳送醫院的老太太,母子倆對門住着。老太太話多,在醫院打點滴那會兒,對着小芳刨根問底,順帶着把她老公的名字也問出了。老太太不藏事,從醫院回來就找到兒子,把遇到好心人的事說了。得知好心人的老公是今天競價買房者之一,許老闆不由動起了心思……

“阿貴兄弟,你也知道,我馬上就要遠走他方,走前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母親,她年事已高,身體又不好,身邊得有個人照應!”說到這兒,許老闆一臉興奮,“這下好了,只要你們搬過去,有了個熱心腸的好鄰居,我心頭這石頭總算落了地。”

顧慮消除,交易很快達成。搬進新房那天,阿貴把小芳攬在懷裏,說起了俏皮話:“媳婦,我阿貴這輩子做得最漂亮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娶進門。不是我阿貴吹牛,只要有我媳婦在,到哪兒都是巨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