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到好處散文

年少時,以爲愛一個人,要不惜一切來交付。滿心滿眼都是他。感情太過執着分明,像精心打製的容器,除了他,裝不下任何冗雜。

恰到好處散文

年歲漸長,才懂劇烈之下的隱疾。原來,越是濃烈的存在,越抵不過時間這一稀釋劑。像持續加溫的一壺水,沸騰,蒸發,化爲蒸汽,直至無跡可尋。而你只是淋了一場七月的雨,暴烈,迅疾,但只是須臾。雨水揮發,甚至不曾留下雨漬。

慶山說,太具備感情的人,往往容易自傷及傷人。大抵就是如此。

以前看過一篇散文,印象深刻。作者曾在西藏當兵,並有過從醫經歷。最初學醫時,被問及一個問題: 醫用酒精的濃度是否越高越好? 當時,作者所在部隊的酒精並非高濃度。她暗自思忖,雪域高原,物資短缺,且交通不便,獲取已屬不易,而若論功效,當然是越濃越好。對方的回答卻出乎意料:其實,酒精也講究適度,並非一味追求濃度。對醫學來說,百分之七十的酒精濃度最適合。若太高,則會在皮膚表層形成一道屏障,反而不利於殺菌消毒。

水滿則溢,正是這個道理。適可而止,是理應遵循的生存法則,而人性的弱點卻趨向於極端,難以取一箇中間狀態。自知是一個方向感太強的人,做什麼,不做什麼,程式過於固定,幾乎已成規則。它發揮激勵效能,並與目標合成動力,給予人福祉,也容易讓人忽略所失。目標太明確的`人,生活就會走成秩序,且是一種人爲的干預,而非渾然天成。

自小所受的教育,是要出人頭地,敢爲人先。學優則仕。這是這個民族的傳統。十幾年耳濡目染,已成骨子裏根深蒂固的觀念。價值所向,細微個體只能不遺餘力,裹挾在洪流中,卯足了勁往前涌。某種意義而言,每個人都在走極端,困在一個怪圈,且拒絕搭救。人心的浮力增加,缺乏節制,這是物質社會的弊病。

時日流轉,開始喜歡一切素雅的東西。清淡自持。接納年歲的饋贈。內心趨於另一片蒼茫天色,不見斑斕雲霞。隱沒在人羣中,不趨炎附勢,隨時保持退後的位置,只是專注做事。生活簡單,像一抹素淨花色。

恰到好處,原是一個哲學命題。愛情如此,生活亦然。

也許世間最好的愛情,是兩個人彼此做個伴。我不會時時凝視着你,但望向你時,能捕捉到你眼神裏的溫柔繾綣。不糾纏,不羈絆,惜緣就好,不必攀緣。見或不見,知道你就在那裏,一切不增不減。

而生活,理應迴歸它的本色。不疾不徐,如同柴可夫斯基筆下《如歌的行板》。日子歡喜深濃。像烹調一般,撒上些蔥花,放進點薑末,加點老生抽調味,再來少許老抽提色,精心翻炒,小火烹製...

如此,便是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