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麻稈兒散文欣賞

小時候一到冬閒季節,全家老小就要坐在一起扒麻稈兒。那時候的夜晚扒麻稈只有稍微富裕一點的人家才能點起煤油燈。永遠還記得那種時候那種夜晚,全家人圍坐在火盆旁扒麻稈兒的情形。火盆裏的火炭燃得很旺,母親在講着千百年來流傳下來的故事,哥姐們手裏忙活着扒麻。麻稈兒被弄折的噼啪聲,和着母親的講故事聲,在那黑黑的小土屋裏,顯得那樣的和諧和溫馨。那時我家有十幾口人,我和弟弟是年齡最小的,不會扒麻稈兒,就揀了些被劈了麻的稈兒,淘氣地去火盆裏燒,用來做菸袋,裝做像大人一樣一口一口地吸着,弄得滿屋都是煙。這時的母親就要大聲地斥責我們。哥姐們也因爲中斷了母親講的故事而怨恨我們。母親講的故事,我長大以後只記得一點點(其他的也許不懂,就沒有印象了),好像是在講一個漆黑的夜晚有兩個看糧堆的士兵因爲害怕自言自語:黑黝黝,黑黝黝,好好看着別丟溜。其中一個對另一個愛吹牛皮的人說:說你啁,你就啁,寒冬臘月立了秋,寒冬臘月發大水,衝得滿地高梁頭……。一些故事我聽了有許多遍,可哥姐們還是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聽。直到三星下斜,母親點亮煤油燈,收拾完地上扒過的麻稈兒,然後才讓我們去睡覺。接着母親在燈下把扒下來的麻批兒打成麻捻兒。所謂麻捻兒,就是把扒下來的麻皮兒用手打成一個圈圈,一是防麻批兒亂絞合在一起,二是爲了紡繩時方便抽取。母親打的麻捻兒又快又好看,一圈圈的像老太婆腕上的銅鐲。接着母親用豬腿骨和竹枝做成的“撥浪錘子”紡麻繩,用來納布鞋底子。母親爲了能在年底前趕製出全家十幾口人的一年用鞋,常常是忙得通宵達旦。每做一雙布鞋,往往需要許多道手續,想見母親每年要做出的幾十雙布鞋的辛苦。

扒麻稈兒散文欣賞

記得那一年的夏天,弟弟淘氣把鞋子掉到了村前的一個池塘裏。母親知道後,用手擰着弟弟的耳朵找到了池塘掉鞋的地方,讓弟弟辯別出掉下去的'位置後,自己趟進齊腰深的水裏去摸鞋。母親平生最怕下水,可這時爲了那隻鞋子不得不進入水裏。只記得母親好像是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才摸找到鞋子,回來時身子忽冷忽熱感冒了好幾天。

母親最不願提及的是大姐。大姐17歲時害了癆病,仍然不斷地堅持幹活。那年冬天,大姐扒了很大的一團麻纔到供銷社賣得五分錢,要用這點錢去買治咳嗽的藥。可母親知道後捨不得,就沒讓大姐買藥。不久大姐死了。母親每每提起這件事就非常痛心,後悔到了極點,直瞞怨自己狠心,害了姐姐。

如今,母親已過古稀。在村子裏再也沒有見到過有種麻的了。花上幾元錢就可以買上一雙好看適用的鞋子,是那個年代的母親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事情。她從不願提及那個年代扒麻稈兒的情形了,時常擡一擡扒麻、紡繩、納底時累得彎曲的手臂,掠一掠已經斑白了的頭髮,眼睛昏花迷濛地望着前方,往事悠悠,像是折碎了的麻稈兒,仍舊布在她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