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和回憶雜文隨筆

從小我的夢想就是組樂隊。

吉他和回憶雜文隨筆

可能是因爲我的啓蒙音樂是唐朝吧,我對吉他的感覺從一開始就是本命。十幾年前,吉他在我家鄉並不是什麼稀罕物品,卻也不像今天那般爛大街,那是一個微妙的存在。你可能在一個普通人家找到一把琴,但是那人是不是真的會彈,要另說。我看過母親十幾歲時的照片,那是八十年代,在鄉下,照片上分明有一個抱着琴的女孩和母親在一起。我從不認識這位阿姨,只是聽說她早已經瘋了。

言歸正傳,十幾年前,雖然我不會任何樂器,但是在家裏掛着的一把古舊吉他卻很是吸引我。它的賣相在現在絕對談不上好,但我很喜歡那種古樸的感覺,以至於我經常在那琴上放上一本普希金詩集。別誤會,我可沒四五歲就能讀西方詩,我只是覺得那封面和琴很般配。我經常把那琴拿下來,看看它早就老化的調絃器和生鏽的弦,時而掃一掃那存留的五根琴絃。那根本就是噪音的旋律,爲我的生命留下了一模翠綠的顏色。

那把琴在某一年,被奶奶當柴火燒了。奇怪的是,我當時沒有一點難過的感覺。

就這樣過了好多年,我依然酷愛硬搖,但是也只能拿羽毛球拍過過乾癮。吉他,樂隊什麼的,離我太遙遠了。

直到六年前夏天,我認識了我的恩師,姑且叫他凱哥吧。他自己辦的琴行,就叫做“凱歌”。他有一個叫做海綿盒子的PUNK樂隊,雖然我最喜歡的是Heavy Metal,但是這並不妨礙什麼。初次見面,他爲我彈奏了唐朝樂隊《太陽》的前奏,那時我感覺,這是個能讓我完成夢想的男人。那年,我十四歲,他二十五歲。

從最簡單的爬格子,到簡譜,到和絃,再到第一首《蘭花草》,那個夏天格外動人。那時,我和凱哥的關係談不上親近,僅僅是普通的師徒關係,不過他逐漸發現了我對音樂的一些看法,並且驚訝我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居然喜歡老炮音樂,居然對音樂有這麼多想法,一來二去,他就開始給我展示他九十年代的CD和磁帶了。暑假的最後,我參加了凱哥組織的一次小演出,在市政府廣場。那差不多是我第一次當衆彈琴,雖然規模很小,但是當時那緊張至極的心情,到現在也難以忘懷。暑假結束後,我升入國中二年級,那時候我的基礎已經有了,把凱哥給的書上的曲子連得差不多,我開始自己找譜子。我每個週末都會到母親學校(我後來的高中)去,在那臺辦公用的電腦上找自己喜歡的譜子,然後用打印機打印出來——公物私用,可能只有這一段時間。我記得,打印出來的譜子已經有一本新華字典那麼厚了,儘管這樣,有一些難度過大的譜子我也沒有練好,大概是有羅大佑的《鄉愁四韻》,唐朝的《明月千里寄相思》之類的。那時候可真是,練琴的時候無比專注,左手有多痛,早就隨着繭子的厚度增加而無法察覺了。八年級上學期,我有了自己第一把電琴,雖然是次品,但是我依然很珍愛它,直到現在依然擺在我新家的房間。當時我並不懂電吉他的演奏方法,一直用着木琴的和絃和奏法瞎玩。而到了寒假,我的學習纔有了新的突破。

八年級的寒假是美好的,不僅因爲期末考試成績不錯,不僅因爲我沉迷於滾5和LBEX,更因爲我每天冒着寒風到凱哥那裏練琴。從最開始的唐朝的《國際歌》,到崔健的《新長征路上的搖滾》,到反光鏡樂隊的《還我蔚藍》,還有後來和凱哥一起扒的面孔樂隊的《習慣》……有太多的回憶了。我逐漸習慣了電吉他的演奏,雖然樂理玩不明白,但是強力和絃的要領也懂一些了。我的電腦沒有獨立聲卡,不能用guitar rig,就每次到凱哥那裏用。我還記得他最常讓我用的音效是God's Love。那時候,《真的愛你》之類的solo我已經能彈下來。

可惜,到了九年級,我的學習就基本止步了。

那時我沉迷於唐朝98年的專輯《演義》,凱哥得知後,送了我一張海報——98年底《演義》的初版海報,這個東西市場價值絕對不低於幾千塊,在樂迷嚴重,這更是無價之寶。這件事我便無法用言語表達感謝了,我的恩師,也是我的好朋友,願你的吉他永不止音。

到了2014年夏天,我重新開始了吉他修行,這一次有了時間,卻減少了當初的熱情。但我還是堅持着,硬是彈了《飛翔鳥》這種曲子,自然是亂七八糟。那年我第一次和凱哥的樂隊有了親密接觸,也發覺了自己的技術究竟有多差勁,我逐漸想起了當初的夢想——組樂隊。

這個夢想一直沒來得及實現,河北高中的生活是可想而知的,我們每天只是三點一線,沒有周末,每天從五點半到晚上十點半,一個月只能回家兩天。這樣的環境下,我本來就偏激的性格更加偏激。高一的寒假,我參加了凱哥他們在酒吧的一次音樂會,並且爲那些樂隊着迷,何時我纔能有自己的樂隊呢?我演奏了唐朝《演義》的前奏,難度很大,懂行的人都看得出來我有多努力在三天把這一段五分鐘的前奏彈下來。

高二,這個夙願在很偶然的機會下實現了。

耗子,又叫風騷男,其實長得很清秀,而且身高近190公分,寬肩膀大長腿,基本是男神外表。他突然拉我,說要組樂隊。之後的細節,我不想多談,總之我們有了樂隊,有了排練的地方,甚至有了自己的音響和效果器。那種開心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也是現在回憶起來就會隱隱作痛的。我是個菸酒過度的人,也是個公認的想法獨特的人,作爲吉他手,我爲樂隊上了很大的心,包括聯繫演出之類的事情,我的的確確付出了很多。那個冬天,我們的樂隊首次亮相,演唱了一首《creep》和《國際歌》,第一首是耗子唱的,第二首是我吼的。那天我的嗓子喊啞了,但是心中的喜悅和激動,千金不換。

雖然高中很累,很無聊,但是音樂一直給着我前行的力量。直到2016年的夏天,那個天旋地轉的夏天。

僅僅有14天的暑假,讓人頭大。我們樂隊的'排練並不想受這個影響,我也熱情飽滿地換了新的一弦,把有些發黃的琴儘量擦得亮一點。就在我練了半天都琴,拿起nds打算用pokemon放鬆一會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可怕的現象。我的左手,在抖。

抖得很厲害。

抖得根本沒法按鍵,沒法打字。

後來發現,也沒法彈琴了。

其實可能也是小毛病吧,不定期發作,但當時很頻繁,也讓我從希望到了絕望。

我沉默了,也感覺到了空前的寂靜,是來自心底的寂靜。

我退出了樂隊,把兩把琴放在角落,安靜地面對了這個現實。

我變得越來越對大人們的胃口,不再那麼“叛逆”,不再浪費時間在沒用的事情上,開始強迫自己埋頭做題了。

這個狀態持續到我入手的一個PSP到來。我偷偷攢錢,偷偷入手,然後把歌姬計劃2裝了進去。那時距離我初入VOCALOID已經過去了七年,但是我卻發現,我對VOCALOID音樂一無所知。直到那一年,我才明白音樂的力量有多麼的強大,它不只是能夠讓我熱血沸騰的vodka,也是能撫慰內心,讓人重新啓程的良藥。翻過我網易雲歌單的人,大概會明白那一年我的改變有多大。

我重新拿起了琴,儘管左手偶爾還會搗亂,但是我第一次體會到了自己手中發出的音符的美妙,也第一次感覺自己和音樂融爲了一體。聽着岸部真明的《花》,我感覺到了這些年的時光飛逝,也開始真正地面對自己。

受唐朝樂隊的影響太深,我還是喜歡編曲講究的音樂(純音樂及BGM除外),但是現如今中國已經很少有這樣的音樂了——於是我的主戰場就變成了J-POP,VOCALOID以及ACG音樂。我發現,吉他已經不再是我的執念,而是成爲了我生命中真正綻放的一株淡色的花。

現在,我偶爾還會拿起琴來,左手也基本不再給我搗亂。當年的一腔熱血變成了對時間,對世界,對生命的新體會,我指尖的音符也不再充滿戾氣和憤怒,它們變得越來越溫和,我相信,這也是這些年的歲月帶給我的最好的饋贈。

那兩把琴安靜地放在我舊宅的房間,未來會不會再一次着魔般地彈奏它們,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