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箱聲里長大散文

因爲那時總是餓肚子,所以,凡是跟吃有關的東西都感覺親切,都變成難以磨滅的記憶。

風箱聲里長大散文

風箱,它那音調單一但有節奏的聲音,它鼓盪的風吹旺的竈火,然後就是那嫋嫋的飯香……

在上大學之前,能去飯店吃飯是件極奢侈的事。更小的時候,一年中能進縣城一二次,都是步行十幾裏,口袋裏也就只有一碗麪的飯錢。幾個小夥伴一同前去,要一碗“大肉片湯”,總是還沒有吃出那肉的滋味,碗已經空到了底。

所以,記憶中的風箱聲就像是一首永遠不斷的美妙音樂

總是在天不亮的時候,母親就早早起來,忙碌一會兒後,就能聽到母親在鍋里加了水,點着火,風箱就會拉響。隨着“呼——噠,呼——噠”的聲音,屋子裏慢慢地就有了熱汽、飯香。有時,我會爬在被窩裏看母親燒火,竈裏的火焰隨着母親拉動風箱的節奏一閃一閃,母親時不時會往竈裏添煤。添煤的一瞬間,火焰會忽地爆一下,有時還會有煙從竈裏撲出。

那時,糧食很少,更沒有精米精面,一年之中也很少能見到肉類。所以,母親總是變着法子粗糧細做。即使這樣,不到中午放學肚子就開始餓得發響。下課的鐘聲響過後,大家都會趕快回家。在離家還遠的時候,有時會看到房頂上飄起的炊煙。那時就能想到母親坐在竈臺間拉動風箱的模樣,能想到母親做好的飯香……

過去,風箱是家家不能少的。所有人家的日子就是在這風箱的聲音中一日日地過下去,貧也好,富也好,風箱的聲音不能少。

一個風箱一般都要用好幾年,等到它不出風時,母親就知道該換風箱裏的雞毛了。並不是複雜,但是這也算是技術活兒,村裏一般沒有人會,會有走街串巷的'匠人專門來給換。看着他們熟練地拆開風箱,才知道里面這個能神奇地吹出風來的箱裏除了一個用雞毛粘着的木板外,並沒有其它。真正明白了風箱的原理已經是上國中,開始學物理的時候了。

上個世紀70年代出長在農村的孩子,不管男女,恐怕很少有人沒有拉過風箱的。我拉風箱的時候,總是會拿一本書,往竈里加上煤以後,一手拉着風箱,一手翻着書看,看到入迷處,拉風箱的手就會慢下來,而且常常會忘記了往竈里加煤,竈裏的火就會變小。有時母親就會生氣地說“什麼時候都忘記不了看書,看書能吃還是能喝……”。母親手裏沒有其它活兒的時候,就會接過風箱。母親做飯的時候是很專心的,她在竈裏攏出的煤堆都是極規則的,常常燒結後的煤渣都是一個完整的餅狀。

一到年節,風箱響起的次數就會多。七月十五的麪人,春節時候的各種吃食,一年四季都要吃的淹菜,都是母親拉動着風箱做好的。

我們就在風箱聲里長大……

不僅僅是家家都有風箱,經常有走街串巷的人要帶着風箱,記憶中最難忘的就是爆米花的匠人。很早的時候,他們是用擔子挑,一頭是風箱,一頭爆花機。一般都是選一個街口,支起鍋後,風箱就會響起,因爲沒有風道,煙就在街頭飄浮,他們一般都會先用自己帶來的玉米爆一二鍋,爆米花的聲音是很特殊的,那裏有屋裏,一聽到那悶聲悶氣的爆花機聲,孩子們就會歡呼起來。趕快讓家裏大人挖玉米,找煤塊,然後飛快地趕去排隊。常常是一會兒的功夫,全村人都會知道。於是,大小不一的碗、缸裏盛着玉米就會排成長隊。大人小孩兒都會等着。看到爆花匠起身時,許多小孩子就會捂着耳朵,故意地跑到遠處。“砰——”一聲響過後,白色的霧汽就會將爆花匠漫在裏面。這一鍋米花的主人就會趕快把準備好的盆拿過來,仔仔細細將所有的米花裝好帶回家去。有時,隨着氣浪就會有幾粒零星的米花飛到別處,有撿拾到的孩子便會飛快地塞進嘴裏。

那時,真是一種少有的快樂

後來,村裏有人家開始使用小型鼓風機,既快捷又省力,風箱慢慢地越來越少,直到所有人家都換掉了風箱,風箱那“呼——噠,呼——噠”的聲音便再也聽不到了。

風箱也成了消逝的鄉村表情之一,同時,消逝的還有坐在竈間拉動風箱的那幅風景。雖然做飯還是做飯,但是卻缺少了很多的情趣和溫情……

鄉村已經越來越不再是純粹的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