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後的麥地散文

由破土冒錐兒到“遙看草色近卻無”,由蔥翠罩壟到“穿花蛺蝶深深見”,由拔梗抽穗到“嫩蕊商量細細開”,由灌漿鼓粒到“芒刺妝成兩鬢金”,每天上學下學都要經過的村口麥地,收割了。

收割後的麥地散文

這小村大野的淼淼晃動的地氣中,最早報到的一幀翠綠,這大野小村的奼紫嫣紅中最先趕來的一襲金黃,就這樣離去了。

那一行一行高舉芒刺曾經勾肩搭背的高棵矮秧兒,重新集合,編組,排隊,一捆一捆,站成一排,站滿一地;那幾株擠到頂端的高稈大穗,還在當風搖動,憋不住即將升遷榮轉的滿懷喜悅。那幾垛已經堆迭起來的麥碼子,一株一株的金黃,全都舒舒坦坦地躺倒長臥,憨憨地等待着終生夢寐以求的超越和超脫。一隻曾經在最高枝上,用壓倒一切的歌喉傲慢勁叫的虎皮蟈蟈,此時,正在剛剛裸露出來的婆婆丁,苦買菜的鋸齒狀的翠葉中,不知所措地鑽進跳出,在剛剛被掀掉被窩的壟溝壟臺上,矇頭轉向地蹣跚着,最後,飛進田梗的蒿叢,遲遲疑疑地爬上枝頭,驚魂稍定,便又振翅高唱起來,似乎在呼喚剛剛逝去的繁盛和富麗。

一隻油黑瓦亮得近似透明的大頭蟋蟀蹦出來了,兩根天線似的'長鬚不時擺動一下,似乎在調整方位,探尋方向。它不明白,爲什麼眨眼之時,金黃,不再成海?密不透風的高棵大株,不再成林?它蹀躞着,它躑躅着,它窺探着。最後,跳進就近的麥捆,不一會兒,便忘掉一切又悠哉遊哉地爲大地彈起軟綿綿的催眠曲:蛐——蛐。柔婉,幽深,似遠似近,似有似無,如絲如縷,如醉如夢。

被熱烈的收割攪動起來的蟲蟻們,蜂蝶們,小花小草們,一陣短暫的騷動之後,一切便又歸於安謐,一切便又落於安恬。在左鄰右舍的高枝大葉的嘁嘁喳喳中,這方土地如釋重負地靜臥着,慢慢的,久違的睡意開始襲來。當一地麥捆進入打穀場以後,當深翻的犁頭翻出一地油黑以後,它便沉沉地睡去了。

上學放學,每次經過那裏,望着田頭地腦不經意留下的點點青翠,觸摸着高低紅紫環繞的這一方黑土地的空曠,便有一種失落感,便有一種蒼涼感。象望着重逢好友遠去的背影,象大年夜的鞭炮響過最後一聲以後,寂寂然,悽悽然,倀倀然。

若干年以後,無論是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無論是春風得意之際,還是遭遇雪壓霜欺之日,每當思鄉之情油然而升之時,便總是想起那一方收割後的麥地。

於是,我突然醒悟了,失落,蒼涼,有時也是一種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