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回報散文

珍和軍都在一個小鎮中學教書,小鎮民風純樸,校園如一個小村落,幾排稀稀拉拉的家屬院,透過不太高的圍牆,可看到爬到香椿樹上的絲瓜豆角之類的。在偌大的操場角落裏也被某些老師開出菜地,一片生機盎然,和祖國的花朵同時成長,怡然自樂。大多單身教師自己做飯,在餐廳買點饅頭,享受別的老師送來的綠色蔬菜。哪個人打點牙祭,誘人的香氣把幾個男女光棍吸引在一起吃飯,而主人更是傾其所有,實現共享,真乃世外桃園。

愛的回報散文

時間久了,志向相同的有緣人組成一個家,珍和軍就在這一次次地聚餐中產生了好感,而後其他教師也看出意向,知趣地退出,這樣因爲吃飯,珍和軍相戀了。珍是個很文靜的女孩,清湯掛麪似的直髮披散着,教歷史。軍是個典型的北方青年,高大身材,濃眉大眼,棱角分明,絡腮鬍子,教政治

如果這樣發展,珍和軍也會成爲令人羨慕的情侶,郎才女貌的幸福過一生。可一次大學同學聚會讓他們平靜的生活激起了漣漪,而軍的決定和珍的鼓勵在這段令人嘆息的日子裏,事情發生了根本性的轉折。是這樣的,大學同學聚會本來也沒什麼,春節過後,所有的親朋好友相互走訪,如老家一年一次的衛生大打除一樣,活躍起來。人們情願不情願地串門,樂此不疲,各階段的同學聚會,也在其中。畢業三年了,軍第一次和大學的同居一室的幾個哥們聚餐,酒酣情深,得知其中的幾個都考上研了,那兩個哥們還在挑燈夜讀,相對只有他一人倒是碌碌無爲了,他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開學後,軍深刻地沉默了一天,對珍和她的問話,也回答的言簡意賅,讓珍心裏有點懷疑,是不是遇到初戀了?珍沒說什麼,只是做了兩個軍平時愛吃的菜,默默地看他心事重重地吃飯。後來軍說我想考研,珍鬆了口氣,很興奮的說:“好啊,你考吧,我什麼都不讓你做,只要你好好的學習就行了。”珍是說到做到,每天急火火地上街買菜,變着花樣地象一個小母親似的照顧着軍的飲食。在那小鎮上,凡是能買到的,有營養的東西,比如雞蛋、火腿、驢肉、雞呀等等,珍都買回來。然後,悄悄地做給軍吃,她吃得很少,滿足地看着軍的狼吞虎嚥。

有時軍喜歡吃水餃,而學校老師上完課後是要在辦公室坐班的,這樣,爲了讓軍中午吃上水餃,珍下了第一節課,就一溜小跑着去揣上面。第二節課課間,又切菜喂上餡子,這樣在課間把一切準備工作做好,放了學,就開始包了,一會兒,熱氣騰騰的水餃就做好了。兩個人微薄的工資很快地花光了,但珍有時就借女友的,或者回家後向父母要,珍明顯的瘦了下來,以前的苗條背影現在看來更是單薄,衣服在身上晃晃的。但她樂此不疲,只要心中有陽光,爲了軍她什麼都可以做,而軍反而更高大了,更魁梧了,臉上閃着油光,一臉社會主義優越性的體現。

有時實在不好意思和父母要錢向同事借錢了,由於經常去那小鎮上買東西,彼此也就熟悉了,成了老熟人。肉食店的老闆認識了這個饞嘴的女孩子,就放心地賒給她,然後等她發了工資再去結帳,這樣也掛了個主顧。珍也就樂呵呵地對他們爲她經常買這些肉食而不胖的困惑笑而不答。

畢業後又重新拾起課本,談何容易,厚重的專業書,枯燥的英語教材。軍就在珍的忙碌中玩命地學,痛苦的學着,學得痛不欲生,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莫過於珍了。爲了以後能出人頭地,爲了以後不再爲吃飯而精打細算地斤斤計較,他學得腦袋發漲,眼睛發澀,但他洗洗臉再繼續。無論是酷暑還是寒冬,軍簡陋的宿舍裏的燈亮到深夜,喧譁的撲克遊戲中,聽不到他的笑聲,熱火朝天的操場上,看不到他飛揚的身影。除了上課,他像一個冬眠的動物,在沸騰的校園裏蒸發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兩年的努力,經過難忘的考試,千里迢迢的複試,軍終於被四川大學錄取了。這個消息在校園裏沸騰了,老師們爲他慶賀着,珍由衷地高興。他們相擁而泣,淚眼凝望,相約畢業後立刻結婚,軍信誓旦旦地說,以後要讓珍過上幸福的日子,對這兩年珍的付出,軍百感交集,他哽咽着不能自已。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準備上學的東西,珍拿出全部積蓄,爲軍準備行襄,買上兩身新衣服,兩雙皮鞋,再給導師買點家鄉的土特產,滿滿當當地裝了兩大包。涼爽的初秋,珍送軍去火車站,她細聲細氣地千叮萬囑,搖搖手,看到高大的軍進了車箱,珍的淚落了下來,看着火車嗚的一下子消失在視線裏,她真感覺有點累了。有種恐慌,有種委屈,自己孤獨地站在這陌生的城市裏,一種十里長亭送別之感。夫君赴京,幾時歸來,讓人涌起望穿秋水,不見伊人身影的涼意。珍倒了兩次車,來到小鎮上,踏着細密的塵土,回到學校。

珍像對一個離家求學的孩子一樣,定期寄出生活費,隨同帶走的還有她的切切思念,她自己親手織的毛衣防寒服等綿綿不斷地寄出。軍走在綠樹濃蔭的大學校園裏,走在繁華絢麗的燈光裏,站在漫漫的雨裏,走在由於大學擴招研究生越來越多的二零零四年裏。想瘦瘦的珍,身邊不乏成都美女如鈴的笑聲撫着耳際,珍的長髮有點模糊。有個成都小師妹文,被軍的陽剛魅力所吸引,不斷地向軍請教問題,在這個潮溼的四川盆地裏,文的如歌笑聲漸漸地瀰漫了軍偶爾寂寞的嘆息。

第二年,軍漸漸地熟悉了大學生活,找了份兼職,生活費綽綽有餘,也就不用珍再寄錢了,軍鼓勵珍也考研,這樣以後他們可以更好地在一起。並且承諾,只要珍的英語科過線,他能負責搞到她的專業科試題,珍答應了,因她學的歷史,所以學軍的政治專業可以說得從零開始。她學的也很艱辛,並且學校裏校長已知道她和軍的戀情,爲了留住教學認真的珍,校長又在她教兩個班的同時,讓她擔當班主任。這樣直到住宿學生休息,她拿着手電查完學生,纔回去休息,而這時已是近十點了,她從不對校長辯解什麼,只是略有些疲憊地笑着接受任務。

珍的燈光有時徹夜不熄,考研的教材在她的眼裏也漸漸熟知起來。第一年,英語沒過線,倒是軍給她搞的專業科的試題考了近滿分,這是一種國小生都能做的不體面的事情,只要會寫字,就能取得優異成績的行爲。珍感覺有點愧疚,想軍怎樣在導師面前拉下臉面索求試題的難堪,她心裏有點痛,她輕咬嘴脣,心想爲了這,她也一定要考上。第二年,珍終於英語、政治公共科過線,她高興極了,通過電話向軍報喜訊,聲音有些顫微微的。她真高興,還有半月就複試了,她就可以見到朝思暮想的軍了,珍快樂極了,夢中幾次笑醒。

當珍風塵僕僕地來到四川複試,在成都火車站,看到一個穿着如火般燃燒的大紅連衣裙的女孩,甜蜜地偎着軍笑着。女孩大大的眼睛,彎彎的眉,而軍帶着那閒適的微笑看着珍下車。沒有那意料之中見面的驚喜,卻有一種陰影襲上心頭,女孩是誰,難道是?珍不敢想了,軍接過珍的包,很隨意地對珍說女孩是小師妹文,且也對文介紹說珍是他同事。珍一陣眩暈,和軍分別了三年,自己何時已降級爲他的同事了。但珍畢竟是當過教師的,她衝女孩笑笑,招呼一聲,文用軟軟的南方普通話和珍說着話,在校門口的一個小酒店裏,面對滿桌的四川風味的菜,軍和文都熱情地招呼珍吃,珍哪吃得下,藉口累了,回旅館休息了。

在那裏,她終於哭了,怪不得軍不大和她聯繫了,光說準備論文忙着呢,誰知卻這樣。第二天覆試由於軍早神通廣大地和相關人員打了招呼,複試也很順利地通過了。臨走時,軍把她送上車站,對她說了一句一生都無法忘記的話:“我已感覺我們不合適了,感謝那段時間你的付出,我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忘,我就想當你考上研究生之日,就是我們分手之時。我們做個最好的朋友吧。”珍只是哭着說軍心狠。軍就望望遠處,不置可否。考上研究生竟是以愛情夭折爲代價,珍一點喜悅也沒有了。回校後,她哭着對女友說了真相,女友安慰她,痛斥忘恩負義的軍,說天涯何處無芳草,軍有何德何能,不值得她這麼付出。珍就很堅決地說,如果讓我選擇,我寧可選擇和軍結婚,守住貧窮。女友笑說,那軍呢,軍能守住貧窮嗎?

就這樣,珍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裏,心事重重的來上學了。這裏的環境相對魯西小鎮,潮溼極了,天空整天霧濛濛的,而同樣的導師教授的專業科很陌生的。珍本是一個很好學的女孩子,對枯燥無知的的專業書痛恨之極,因此每當導師講一個大家都很熟知的個案,幾個學友都能引起共鳴,而珍是聽天書似的不知所云。珍痛苦地發現學一個不瞭解的專業無疑是痛苦的折磨,上課的.時間對她來說,是一種酷刑,彷彿一把鈍刀子在一下一下地鋸自己脆弱的神經,她幾乎要崩潰了。而這裏的導師對她這種因關係而錄取的學生也是很瞧不起的,珍就感到彷彿世界末日到來,在那家鄉的小鎮中學,大家都羨慕她能上研,而誰知她在這裏的壓抑和鬱悶。

有時女友打電話問候,她都幾乎哭出聲來。而這一切,被一個安徽男孩注意到了,怦然一動,珍的這種沉默讓他有點着迷,有時他就耐心地對珍講導師講的問題,珍本來也是很聰明的,漸漸地,她也就對功課不感覺那麼吃力了。有一天,當這個個子不高較瘦小的安徽男孩明向她表明心跡時,珍心木木然的,軍已不在乎她了,找個愛自己的吧,也就沒怎麼拒絕。只是明發覺珍從來都是心事重的樣子,蒼白的臉上幾乎看不到笑容。明感覺珍一定有故事,就對珍一再地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一切從頭開始。珍就勉強地笑,嘴角彎了個淺淺的弧線,說,沒什麼,真沒什麼。

而軍這時正在和文的如火如荼的熱戀中,文且已透露已向她父親提過關於軍的工作的事,她父親答應盡力留在成都。軍感覺讀研是他人生中的重要的一次轉折,若不如此,也許他仍會在那貧窮落後的小鎮生活一輩子,一輩子不可能走到這繁華的大都市。而這一切,又是多麼美好啊,他不由地想起了珍,想起珍時,他的心就苦澀起來。爲了以後有個好的未來,和文交往是一個捷徑、一個跳板,愛情只是事業的調料,有了事業,一切纔有可能。

儘管在同一學校,珍和軍也不經常見面,他們也儘量避免見面,以前的知心戀人,猶如陌路。直到軍馬上畢業了,他來到珍的宿舍告別,珍正躺臥着聽音樂,看到軍,一下子坐起來,胡亂地梳理頭髮。軍心裏有點抖,可很快鎮靜地說要畢業了,以後不會來看她了。珍一聽啞然,沒畢業時你也沒來過幾次呀,可她沒說,只是淚眼迷矇地望着軍,終於不甘心地問,我們還有希望嗎,聲音飄飄的。軍不忍目睹珍那蒼白色的俏臉上不顧一切地那種熱情,拿眼看向別處,很乾脆地說沒戲。珍一字一頓地說,我真的不甘心,我們說過的這一輩子竟然短得只有這麼一季,我這一輩子,不能再錯過你,軍,要我做什麼都行。軍沉默了一會兒,說不可能,你恨我吧,我不能。就這樣,軍就走了,珍把自己蒙在被子裏,咬着被角小聲地啜泣着,直到明來請她吃飯,珍兩眼紅腫着握住了明的手。

接下來,珍就徹底死心踏地的和明在一起,畢業了,回到明的安徽老家,在那兒的一個職業學院當了一名老師,和明結婚了。

珍有時午夜醒來,夢到軍,就嘆息一聲,這一輩子是忘不了他了,難道這就是愛,愛的這麼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