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抒懷散文隨筆

我面對着一扇大的落地玻璃窗坐着,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窗的外面正對着幾株梧桐樹。它們長着奇怪的鮮綠色樹幹,剩下不多的昏黃中不乏青綠的葉子在風中抖抖擻擻,被雨打得溼漉漉的,高高低低的垂着。樹下全是些零落了的樹葉,鋪成一片潮溼的黃毯。

雨夜抒懷散文隨筆

我是喜歡這樣一個夜晚的。從滴答則雨聲的窗口看出去,燈光反射窗外的愈發黑暗。這樣的夜晚,足以有情讓人捧着書,透過氤氳的、微涼的溼氣聯想到歷史,聯想到文人,也聯想到文人寫的書。

圖書館裏,喜歡在那一架一架的書之間徜徉。站在走廊盡頭輕窺,那些藏着黃金屋藏着顏如玉藏着歷史藏着讀書人的古紅色的書櫃給我敬畏感。在它們面前,天地都小了。彷彿我不是我,只是一個靈魂,一個尋尋覓覓的靈魂。伸出手掌,摸一摸那些嶄新的或者是泛黃的封面,質地有好有壞卻毫不艱澀。閉上眼睛好像就可以觸摸到歷史。往往在那一刻,時間的軌道頓時倒轉,歷史深處的塵埃紛紛簌簌落下來,透出來的,全都是古人明亮的深邃的期待的目光。

以前文人讀書的目的有很多。但是到了今天,那些曾經被苦苦追尋的峨冠博帶笏片全都零落成泥。真正指點江山、激昂文字的卻是一杆杆竹管筆塗寫的詩書。飲了陳年老酒或者當年新茶,提了一把寶劍或者握了幾卷好書,文人腦海中的軌跡頓時清晰。於是他們行走在江南水墨或者塞北大漠裏,在這樣一個雨夜,和歷史一起,在荒涼和浩茫中苦苦跋涉。

天寒雨意濃。文人與書,像極了一個遙遠而飄渺的夢,在昏黃的厚重的燈光裏透出來,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就在那個在個時間那個地點,相遇。現在的文人讀前代文人的書,前代文人也讀前代文人的書。文化、歷史、思想也如一脈流動的血液,在書本間傳承。寫書或者被書寫進去的人,明明是一個人,卻同時又是一羣人。他們飲幹了一杯又一杯的烈酒,行走在歷史裏,或許跟着一個小童,或許牽一匹清戄的瘦馬。今人不見古時人,腦海裏卻剩下原野裏茫茫的浩瀚煙塵,耳邊彷彿也迴盪着搖曳着的清脆的馬蹄聲。餘秋雨先生說,孤獨不是文人的喜好,而是文人的無奈。那麼,在一次次飲盡空杯之後那些飄落的文字,究竟是喜是愁亦或是無奈呢?歷史與現實,只不過是一本書一張紙的厚度之隔,但我們無從知曉,那些文人的筆觸,劃過了多少本書多少張紙呢?他們深邃的目光,又洞穿了多少年的時光之隔呢?

詩經裏的窈窕女子,論語裏的至尊聖人;洞庭波上蕭蕭而下的.木葉,西洲曲中寄往江北的紅梅;南歸的雁陣,北去的浮雲;長安城中慷慨激昂的歌頌,曲江岸邊沉鬱頓挫的嘆息,塞外初寒的羌笛,潯陽江頭的琵琶;梧桐,細雨,密樹,繁花……竹管筆下的一切,都像腦海裏的電影,在這個靜默的雨夜,一遍一遍,靜聽風聲。

夜雨無聲,詩書有情。走過歷史走過滄桑之後,那些行路的古人,功名形骸早已淪落成土灰。剩下來與今人相伴的,唯有詩書。映着那照過古人的皎月,一直走到今天。縱使煙花易散,思想,卻是不朽的。

我們何嘗不都是行路的人。昨天在走,今天在走,明天還要繼續走下去。如果有一天,當我們賴以傳承的文明不再純潔透明時,不要頹唐,請你翻一翻書,回眸,看那片皎潔與明亮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