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姑娘優美散文

前幾日早前在香格里拉遇到的一位南方姑娘發來微信說:“下個月去毛里求斯,一起不?”我笑答:“哪有你那麼瀟灑,可以無牽無掛的隨時出發!”然後她也笑了……

南方姑娘優美散文

我們不過是獨旅時的萍水相逢,兩個矯情的被自己都嫌棄的姑娘,幾年前的一次“巧遇”讓彼此棱角分明的看到了自己,沒錯,我稱那是巧遇,因爲我們都覺得那是一場久別重逢。

那時我問她:“怎麼一個人?”她說:“怕死的時候太醜嚇到親人朋友”我心想挽救生命的時候到了,必須用自己的能言善辯勸慰她,告訴她不論發生什麼都要對未來充滿希望,我的話還在心裏彩排她就大笑着對我說:“你真信啦?我逗你呢,電視裏的文藝小青年不都這麼開場白的嗎?看來我的演技還不錯哦!”後來我們就成了朋友,算不上閨蜜,卻也時常打趣問候。

南方姑娘很愛笑,完全沒有江南女子的溫婉細膩,沒心沒肺的樣子,但是,我總是覺得那笑容裏隱約透着傷感,總覺得我們是一樣的人,其實,我是羨慕她的,至少當時是。記得那時她問我爲什麼一個人的時候我只是笑笑沒有回答,其實,我特別想說:“只是出門走走,一不小心就到這了”,然而,我卻沒她豁達,生怕被人發現自己這令人厭惡的矯情。

從香格里拉回來我們又在麗江的酒吧街遇到了,互相感慨這世界還真是小,她說:“總是碰到你,這一路得少交多少朋友啊?”,我說:“下一站你去哪,我避開就是了”,我們就像認識很久的故交一路歡笑一路瘋鬧着……“到了”她欣喜的叫我,於是,我的目光定在了酒吧的名字上,“我在麗江等你”多麼浪漫的名字啊!“要是這時候有兩個帥哥陪咱倆就好了”她略帶羞澀的說,我沒有回答,只是跟着她徑直走進去。我是個宅到骨子裏的人,討厭應酬,也很少進酒吧這類地方,但是,昏黃的燈光裏飄來慵懶的聲音,這淡淡憂傷的音樂還是沒讓我失望,我們在一羣畢業旅行的學生中坐下了,點了兩瓶啤酒,又隨便上了點小吃,然後就安靜的聽着,誰都沒說話,在一羣高中生的熱鬧裏安靜着。

她開口的第一句話是:“這是我第二次來這”,我答:“要不是你我可能不會進到這種地方”,她又笑了,然後,她叫來服務生,嘈雜裏我好像聽她說要人幫她找什麼東西,過了很久,好像有三四首歌的時間,酒吧的工作人員一臉抱歉的說沒找到,南方姑娘急了,跳起來就嚷開了,我才知道,這間酒吧有個習慣,就是會讓每對來過的情侶寫些什麼在專門的本子上保存起來,以便日後有人故地重遊時查找,他們叫這是“寄存回憶”,原來南方姑娘是來找回憶的,看來她應該有一個深愛的人,或許,他們分開了……

南方姑娘酒量很好,當晚她喝了很多卻沒醉,不勝酒量的我兩瓶下去就醉意襲來,朦朧中我記得,她跟工作人員要來本子,很認真地寫上一段話,出於尊重,我沒看她寫的是什麼,餘光一掃好像看到日期是幾年前的今天,她說那些回憶裏的字句她連標點符號都記得,同樣笑着的,那時我就在想,眼前這個看似灑脫的姑娘心裏一定有很多故事。

後來的幾天行程我們是一起走的,反正都是一個人,多個聊天的伴也不至於在人羣裏太孤單,南方姑娘有很多奇怪的習慣,她總是不喜歡和大家一起吃東西,每每吃飯的時候她都是盛了飯菜一個人坐在門口吃,她說自己有選擇性潔癖,就像那晚在酒吧,她小氣的死活不肯把自己瓶裏的酒分我一杯,吃藏家火鍋時非要兩鍋,她說一人一份才吃的'過癮,還自戀的說她的鍋裏有一種別人沒有的獨家調料不捨得與我分享,對於她的不按常理出牌我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南方姑娘非要我喊她姐姐,我明明看到她的身份證上比我還小兩歲,她卻說:“我肯定比你早開始認識這個世界的,所以我是姐姐”心想不過是個稱呼罷了,隨她吧!只是還有另一個聲音在問自己“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認識這個世界的呢?好像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我們沒留電話,只是互加了微信就各自告別了,迴歸原本的生活忙碌依舊,父親的病好了,公司的事情還在焦灼,但是心態好了很多,沒用誰安慰,也沒抱怨什麼,日子一如既往的過,偶爾會收到南方姑娘的問候,然後有一句沒一句的就過去了。

收到南方姑娘的書稿是兩年後了,她說:“姐,你認識些作家,能幫我個忙嗎?”她以前都是發些好玩搞笑的東西給我,然後附上一串笑臉,這次她卻沒有添加任何表情,也是第一次那麼正式的喊我姐。像是一個久經商場的老者,我用貌似成熟冷靜的語氣說:“有什麼我能做的你儘管說,我盡力而爲”。“哪天我不再更新微信了,你就幫我把這本書出版了好嗎?但是我沒有錢”,我知道可能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經歷過幾番生死的我聽到這話時沒有表現得很驚訝,只是淡淡的回了句“好,我抽空看看”,她也沒多言,然後陷入默契的沉默。

事業上升期的我格外忙碌,每天加班到深夜,終於在幾個月後,我無意間翻到那沓打印的很規整的文字,看到名字眼淚就止不住了《下輩子,不用帶面具吧》……

翻看南方姑娘的文字時她已經很久沒有更新微信了,或許她已經不在了,我放下手裏的所有工作用不到一週的時間把所有的故事看完了,心一陣一陣的被刺痛着,原來她不是有潔癖,原來她不是特立獨行,原來她沒那麼樂觀,原來她是怕把病毒傳染給其他人,她是那麼小心翼翼的,卻強顏歡笑着,原來她是一個艾滋攜帶者。

在她的文字裏是這樣描寫自己的:“我常常會爲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這件事煩惱,14歲外出打工,15歲被騙到娛樂場所成了被人唾棄的特殊工作者,然後被家人嫌棄,被形形色色的男人欺負,再後來是憐憫與躲避,我的人生或許沒有大多數人那麼長,卻有好長好長的回憶,每回頭看一眼就會揭開一道傷疤,或許我是不幸的;然而,生命中總有些溫暖讓我們日漸冷卻的心開始溫熱,我遇到了他,大多數人口中的小流氓,卻竭盡全力的給了我他能給的一切,帶我離開那個噩夢開始的地方,儘管也是他把死神帶到我面前的,似乎我仍舊是幸福的,我們都是被善良跟愛拋棄的人,最初的最初我們都是父母懷裏天真的孩子,原來孤單也是可以負負得正的,感謝你,我親愛的愛人,希望下輩子我們都能擁有不帶面具的人生,下輩子,我還是家人眼裏乖巧如初的小孩兒!只是,下輩子,真的可以不帶面具嗎?”

其實,當時的南方姑娘是想去那個到處寫着豔遇的地方去報復的,她的愛人吸毒入獄後來死在獄中,她的家人在得知她患病後冷漠的任她自生自滅,她恨,恨這個冰冷的世界,恨所謂的人言可畏,所以她要報復,因爲她絕對有這個資本,她很漂亮,又有傲人的身材,但是,她在最後選擇原諒,原諒所有冷漠,原諒所有傷害,原諒命運的安排,原諒……

南方姑娘的故事裏有太多遺憾,但終究她還是沒有跟這個世道太計較,悄無聲息的來去,留下的是無盡的反思,我至今無法想象,她每天更新的狀態後那個數字後是怎樣的恐懼與悲涼,814……這也許是她與病魔戰鬥過的痕跡。

我時常在想,如果南方姑娘有如我父母般的家人,倘若她沒有太早的被拋棄,或者有人告訴她外面的世界不止有精彩,也許她也能出落的亭亭玉立溫婉賢淑吧!不對,她本來就是善良美好的,至少我的記憶裏她總是笑着的,我想她是羨慕我的,儘管我以爲自己的生活糟透了。

看完稿件的那天晚上,我給媽媽去了通電話,只是如往常一樣寒暄了幾句,只是,掛斷前我用從未有過的平和語氣說了句:“爸媽,有你們真好”。

後來,我愛上了旅行,每每遇上不如意,我都會出去走走,一不小心就想通了。

後來我去過很多地方,出發前都會給南方姑娘發條微信。

“下個月去毛里求斯,一起不?”好像能聽見她笑答:“哪有你那麼瀟灑,可以無牽無掛的隨時出發!”然後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