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誰的偶像美文摘抄

一場頒獎典禮結束,我抱着獎盃回家,放下沉重的水晶獎盃,就走進浴室卸妝洗澡。

我不是誰的偶像美文摘抄

剛擦完香皂,水一下變涼了,把我澆得一激靈。我趕緊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泡沫,跑去廚房重新開熱水器,卻發現怎麼都點不燃,原來是停氣了。

我只能重返浴室,繼續想辦法弄掉泡沫。搗鼓煤氣的時候,泡沫已經變幹,悶得毛孔直髮癢。

擦着擦着,我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頭髮像章魚須一樣粘在額上。

幾個小時前,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就在我的耳邊。鎂光燈下,我的舉手投足都受到衆人的矚目。

可是此刻,無人看見我的赤裸滑稽,除了我自己。是的,現在的我已經當了好幾年的職業“偶像”。作爲一個偶像,不只有“明粉”,還有很多“黑粉”,更要不斷面對媒體的質疑。不管人們喜不喜歡你,只要一日在公衆面前出現,你就永遠都在面試。

幾年前,正值我的專輯《破曉》宣傳期,公司同事頗費周折地幫我爭取到一本大牌雜誌爲我做拍攝加採訪的機會,還希望我少穿點,理由是讓我展示健身成果,大家比較關注我有沒有從“快樂男聲”變成“超人”。

那年的秋天來得很早,氣溫偏低,我到達約好的戶外拍攝地,按要求脫掉外套,上身只剩一件背心。誰知,正在布燈的攝影師擡頭瞄了我一眼就說:“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吧。”

“哦,好吧。”我默默地把外套穿上了。我知道,“快樂男聲”太瘦了,拍出來不好看。

接受採訪的時間裏,來了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記者,一見面就以驚詫的眼神瞪着我:“你怎麼瘦成了這副模樣啊?”

我摸摸自己瘦到凹陷的臉頰:“前段時間的確沒好好吃飯。”

“我還以爲之前曝光的圖片是故意修成那樣的。”

接下來的採訪帶着一如既往的質疑,譬如這種造型是爲了噱頭嗎?大改歌路是因爲以前的持續不下去嗎?燒錢去韓國做專輯值得嗎?等等。畢竟是公司同事盛情邀請來的媒體朋友,其實這位記者老師已經儘量在對我保持客氣,因爲我從他那一刻都沒停止過掃描我的眼神中,大概能猜到他心裏還壓着的'一句話:你那張臉是假的吧?

其實他們更想問的是:你的所有回答都是假的吧?

有人告訴我,這是媒體的一種宣傳方式,因爲我的光芒來得太快,成績還不夠穩定,所以這種質疑比宣傳通稿更有閱讀價值,就算被人罵也反映了他們從一定程度上重視我。如果無法承受,這就說明我還沒有自信到可以說服觀衆和媒體的資本。

到底怎樣做纔算有資本?這種質疑式的面試審覈期到底有多長?

我不是很瞭解其他行業的職業規劃是怎樣的,不知道一個人在同一個領域堅持了十年,在同一個崗位努力了五年,是否可以被視作“穩定”。

只是,但凡談到“偶像”這個身份的形成時,很多新聞標題都愛用“一夜之間”等字眼來達到吸引眼球的目的。無論你的故事講了多久,他們都可能用一頁、兩頁搞定。每次我想知道人生可以有多快,就點一下網頁,或翻幾頁雜誌,一萬多天的衍變便快速分解到“幾頁之間”。

第一頁:我17歲,輾轉南北拜師學藝,從一個門外漢到考上四川音樂學院接受音樂高等教育,學號4039。入讀的流行歌舞系當時創立才一年,除了惡補樂理之外,身體柔韌性和協調性都不好的我,練劈叉練到躲在角落裏哭。

第二頁:我21歲,大學三年級,參加了一場舉國聞名的唱歌比賽,經過層層PK,獲得季軍並順利簽約經紀公司,媒體甚至用“魏晨比賽結束掙了50多萬,13000元學費自己付”來做大標題,以宣傳這個舞臺對於新人的價值。

第三頁:我27歲,是“全能偶像魏晨”“人氣小天王魏晨”。除了姓名是父母取的,其餘都是出場標配,掛滿人造水晶。我不再呼吸氧氣,呼吸的是“人氣”,拍電視發專輯,各大媒體有登記。

青蛙王子,誰想翻頁回去?

可是,不翻頁就能夠忘記自己是誰了嗎?不可能。

當我因爲煤氣欠費,被潑一身冷水,溼漉漉地站在浴室裏時,我就越發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誰。

很長一段時間,有件特定的外套我得穿着。每次想脫掉,外套就發笑:你到底是誰呢?你因何而存在?

我回答不出來,因爲大家只認得穿了那件外套的我。那件外套,叫作選秀明星。

如果脫掉一件外套,就沒有人會認識你。你還有多大的自信做自己?

曾經的我覺得,只要學會在媒體面前對答如流,在觀衆面前唱跳一番,就叫作自信。

現在的我偶爾回頭看這一切,才發現,堅持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情,已經是自信的最好證明。

我不是誰的偶像,我還是那個爲了一句“喜歡”,就從門外漢一直硬闖過來的人。

努力做好自己,是我對原點的承諾,不管這條線得畫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