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梨園情結的抒情散文

我愛人的父親即我公公,離開我們已經十多天了,他得病三十八天就去世了。每每想起父親,我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他的梨園情結……

父親的梨園情結的抒情散文

上世紀八十年中期,我第一次進入公公家門的時候,我就發現公公家種了很多的果樹,大概有上千棵果樹。主要品種是秋白梨。

那是改革開放不久,哪來這麼多的樹?

我愛人告訴我,我家南邊鄰大隊,是公社特批的“果林場”,其實也就一兩個生產隊那麼大個地盤,專門培植果樹苗。

果林場裏懂得栽培技術和嫁接技術的兩位“高手”,非常喜歡喝酒,父親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好酒的人,一來二去他們就成了我父親的“酒友”!

有一天,他們相約喝酒,喝酒前就說明了,如果他們喝趴下了,就給我父親提供梨樹苗。

那天他們一人一瓶白酒,下酒菜是我家冬天醃的鹹豬頭肉。結果他倆真的都喝趴下了!於是第二天如約將他們培育的四十棵梨樹苗帶到我家,並指導我父親在我家屋基地周圍的空地上栽上。

在他們的精心指導下,三年後,梨樹掛果了。

他們又手把手教我父親種苗、嫁接、剪枝、施肥和噴撒農藥。那以後,他們常來。我父親是個好客之人,每次都陪他們喝個夠。

技術是學到手了,當時長梨樹也就是家裏長點水果吃吃!幾年過去了,幾十棵梨樹慢慢地長大了,家前屋後綠樹成蔭,景色宜人,特別是每年梨樹花開的時節,那綠葉白花,遠遠地看去,真的像仙境,還有很多人慕名前來拍照。

八十年代初,父親做了生產隊隊長。第一件事就是把生產隊的地給承包掉了。我家東西南三面的地太鹼了,實在是沒人要。父親覺得自己是隊長,覺悟不能低,地又全在我家周圍,父親想了想就全承包了。二十畝左右,因爲地太鹼,經社員們討論折算成十五畝。

這麼鹼的地,種莊稼是不可能有收成的。父親決定都栽上梨樹。

我家上千棵梨樹就這樣長起來了。

爲了這些梨樹,父親吃盡了苦頭,整枝、施肥、鋤草、噴撒農藥……可是,還是因爲地鹼,幾年了,梨樹還是那麼小。

我家有了梨園。但不成氣候。我們都不看好這些梨樹,父親卻仍然盡心盡力地管理這些梨樹。久而久之,我們也不當回事。

一年又一年,梨樹似乎長大了不少。但由於梨樹逐漸長大,梨樹田裏的莊稼長得很不好。有人曾戲謔地說,我家梨樹地裏麥子和油菜長得跟“線香”似的,人家一個枝比我家一棵大多了!

那時梨果也結得少,賣不了幾個錢。梨樹地多了,長莊稼的地就少了,我們都抱怨父親,要他把這些梨樹砍掉,騰出地來長莊稼。可是父親總是不以爲然,望着大片的梨園,總是樂呵呵的。

成片的梨樹,春天梨花開了,滿梨園的花似白雪,和梨園四周的桃花映襯起來,紅白相間,煞是好看!每到梨樹開花的季節,會引來四面八方的人觀看,是凡來我家看梨樹花的人都會對此美景都讚賞不已!

暑假裏,我們放假在家,正好是梳理果子的最佳時期,看着一個個果子由青到黃到紅,那豐收在望的喜悅感覺跟成熟的梨一樣甜!很多時候我們也參與賣梨,雖然很辛苦,但是梨園的收入挺不錯的。

又是幾年過去了,在父親的管理下,梨樹大多都結果子了。梨子快成熟時,我家周圍到處青枝綠葉,果實累累的景色太誘人了。

那年鎮裏領導準備帶一批人來到我家梨園參觀。領導對我父親說,果林場村的果樹老化了,周圍數我家梨園最大,且處於盛產期,有一個日本民間的參訪團要來我家看梨園。

日本人要來參觀我家的梨樹園?

這個消息可讓父親高興了!沒想到我家的梨樹園竟然迎來了國際友人的光顧。

那天真的來了很多人,那領頭的日本人是個七旬以上的老人,他走近我家梨樹,上下打量,摸摸樹葉,捏捏果子,高興地像個孩子,他說了很多話,還讓隨行人員拿相機到處拍照。翻譯說這是日本赤穗梨,原產於日本,老人的前輩們就是吃赤穗梨長大的。由於廣島原子彈爆炸後核輻射的影響,在日本這種梨樹,已經只開花不結果了!

父親看這個日本老人興致勃勃的樣子,特地挑選了一籃子又大又紅的梨給他。他又是比劃,又是笑,還說了很多我們聽不懂的話。翻譯說他感謝我的父親,種了這麼大一處在日本已經絕種的赤穗梨,它的生長旺期可以有一百多年,說這是珍品,一定帶回去讓家人品嚐。

日本人這一參觀,我們家的梨園就出了名。很多地方的人都慕名而來購買。

幾年間我們村掀起了栽種梨樹的熱潮。

我們村跟着我家出名了,家家戶戶都栽了梨樹。一到成熟季節,公路上停滿了收購赤穗梨的卡車。人們臉上都呈現了豐收的喜悅。那些年我們村裏的主要收入就來至於賣梨。

爲了讓梨能賣個好價錢,我父親買了一艘水泥船。僱人把梨賣到無錫、蘇州、泰州等城市

記得那年父親賣梨回到家,把賣梨的錢都放在一隻大籮筐裏,我們一家子都在數錢,可幾次數的數字都不一樣。因爲那時候最大的票面就只有十元,大多數都是角票、分票。數錢的笑聲從我家傳出去很遠很遠……

想想那一家人圍着大籮筐數錢的'情景真好。

那幾年裏,父親辛苦地打理着家裏的梨樹園,每年的收入在逐漸地上升。那時候我們工資很低,憑着父親的梨園收入,我們在縣城買了房子,添置了全新的傢俱家電。這時候我們才承認父親的想法是對的,都稱讚父親有遠見。

隨着人們對水果品味的提升,赤穗梨不耐貯藏,易破易變質的弱點漸漸地暴露出來了,慢慢地問津者甚少。但我家的梨還是能賣得出去,收入還是不錯的。

2005年,正是我家梨樹鼎盛的時候,鎮裏調整農田佈局,我家梨園連同房子和周圍河、溝、塘,都列在平田整地範疇。

十幾畝大的梨園將要被平整掉。

那天村幹部找我父親談話的時候,我父親的眼裏含着淚花,這一千多棵梨樹,凝聚了父親多年的心血,現在要全部被挖掉,父親心裏疼啊!

鎮幹部很理解父親的心思,一次又一次地做父親的思想工作,最後父親含着眼淚答應了。

梨樹被挖的那天,父親站在梨樹園裏,放聲大哭……

父親的家,父親的梨樹園被平整掉了。村裏爲父親安置了新家。搬遷新居的父親,來到梨園,看到被推倒在地上的一棵棵梨樹,又抹了好一陣眼淚,末了,他挑選了一百多棵上好的梨樹,運到新家的屋基地和自留地上栽了。三年後,這些梨樹好像有靈性似的,又茁壯成長起來了。

梨樹園雖然沒有以前大了,但父親的管理更到位,果子比以前更大更好吃。

父親是在今年梨花落下,果子存下後,突發腦梗塞的,短短三十八天就走了。

父親彌留之際,無神的眼睛還望着自己栽種的梨園。

父親一輩子就喜歡梨園,一輩子在梨園裏勞作,與梨園的感情太深了太深了。

父親走了,但父親的梨園情結已經留在了我們的心裏。我們現在也開始學習管理梨樹,力爭把梨園管理好,以告慰長眠地下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