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現代散文

父親的現代散文1

歲月的山風將你紫紅的臉膛

父親的現代散文

吹成土灰色的荒原

苦澀的溝溝壑壑

寫一部龜裂的人生

記錄你沒有雨季的艱辛

扶了一輩子犁把把你

扶成一張彎犁

爲兒女們拓一生荒野

卻始終拓不開自己的微笑

緊皺的眉如古藤纏繞着眉宇

嘆息似山風陣陣淒涼

生鏽的煙鍋裝着兒女的學費

燒盡無數漫漫長夜

失眠的目光緊拽着兒媳的彩禮

連接東山的月亮和太陽

滿頭的黑森林長成灰疏的蒿草

淹沒你男子漢的自信

就這樣你爬了一生坎坷的山路

最終也沒能擺脫貧困的糾纏

如今我們的路平坦多了

就把你那部汗漬漬的歷史

永遠存進記憶

留給後代咀嚼

父親的現代散文2

雨細長,雨橫斜,淅淅瀝瀝的秋雨從週一下到週末,淋溼了我第一次獨自在異鄉的天空。坐在學生公寓樓宿舍窗前發呆,眼前雨幕中的泥濘路延伸到視線盡頭,遮住它的是兩排落光了葉子的梧桐,但我的目光彷彿能穿透雨幕、樹幹,依然清清楚楚地望見父親臨出校門時扭頭認真叮嚀我的樣子和急急匆匆回宛城孤孤單單的背影。

在這次跟父親一起來洛城之前,我的雙腳從未邁出過家鄉盆地。在那一望無際的平原腹地裏,我能所見到的山是十幾丈的小土坡,江河是村西一口氣遊兩個來回的白河。因此,父母對我很不放心,能夠想到要給我出遠門準備的東西他們前前後後已經檢查了五遍,能夠想到要我在外注意的事項羅哩羅嗦不下十遍。我很不耐煩地坐在一邊,想象着逃離二十年來生活的這片土地後將面對外面臨嶄新生活的美好。

新棉花被用新買來的牀單包裹得嚴嚴實實,換洗的衣服和學習用品塞滿了家裏那隻最體面的帆布包,在外面又裹着塑料佈防雨。父親下午到果園買來的蘋果也裝進了我的書包裏,爐子裏煮着自己地裏新落的花生,母親在竈頭用心地包着明天早上吃的羊肉餃。

外面下着雨,沒有要停的意思,忙完所有準備的父母又陪我默坐了一會。臨到睡覺前,父親又叮嚀一遍我到外地生活學習注意事項後才如釋重擔一樣的去他們的房間睡覺了。

第二天天不亮,躊躇了一夜的父親還是給任教的學校請了假,決定把我送到錄取的大學。我再三表示我個人能行,他不必送我,但他還是執意說:“你一個人去不好,沒有出過遠門,況且又帶大包小包一大堆,上下車不方便。”沒奈何,我們便同行。

父子倆踩着泥濘,走過了四五里的村路,然後又蜷縮在公路邊人家屋檐下耐心等待開往洛陽的頭班長途汽車。冷風從空闊的野外吹來,屋檐下灑落一陣冰涼細雨,父親的臉上、頭上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但父親很沉穩地比我更有耐心地等着長途車開來。

長途車來時是雨下得更大的時候,遠遠地,父親就衝車招手,但車還是在離我們站立的地方一箭之外才剎穩停下,車濺起和裹來的雨水澆了父親半身滿臉,他也顧不上擦,帶頭揹着棉被,拎着帆布包衝向汽車,我也揹着書包,拎着吃食袋跟着跑。司機開的是前門,父親吃力爬上車,兩個大行李一前一後拎着,兩人艱難地往車尾挪。車頂不高,高大的父親佝僂着前進,司機罵罵咧咧在催促,父親陪着笑臉說快了,我跟着父親擠到車尾。車開的時候,我們的行李還沒有放好,父親身子隨着車身搖搖晃晃,費了很大一番周折總算放好了行李,坐穩了位子,他讓我緊挨着他坐下後,終於長吁了一口氣。

汽車一路顛簸,時而是坑窪的柏油路,時而是起伏的翻修路,從繁華的城市到貧瘠的山村,從廣闊的平原到叢密的峯林,一路上的新奇竟然讓我忘了等車追車時的懊惱,我開始探視並流連上了車窗外雨霧中與家鄉一馬平川不一樣的風光,心情也像外出遠足遊玩的放鬆,微笑也爬上了眉梢。

父親臉上也褪去了平時的嚴肅,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開朗生動起來,一路談笑風生。他給我講哪兒的風光好,哪兒的人情厚,他對這一帶好像很熟悉,他說我的祖父曾在這一帶做官,很是威風,身邊有帶槍的警衛跟隨。父親在講述時口若懸河,滿眼光彩。

一路風光,一路雨,汽車穿過南召、魯山、寶丰、汝州,迤邐到了洛城汽車站。我倆下了車,擁擠、噪雜的人羣讓我們迷失了東西南北。父子倆揹着沉重的行李在人羣中艱難行進,找尋,好不容易找到錄取通知書上註明的廣場,卻沒有看到接待新生的標示和接待人員。風雨更大了,不三不四的人在身邊蹭來蹭去,招徠顧客的女人糾纏不清,飢、寒、急讓父子的心都懸在半空中,家中、路上帶來的興奮和憧憬全被泡得溼漉漉的。

父親看出我的頹喪,就叮囑我站在廣場大廈檐下看行李,他一個人去尋找大學的接待站。他披着塑料布衝進雨幕裏,踩着雨水、泥濘,小心地越過車道。車輛南來北往,人潮擁擠,父親在其中艱難穿行,那小塊的塑料布根本不能遮蔽父親高大的身軀,他大部分的衣褲已透溼,儼然落湯雞;他佝僂着背,腿因抽筋而有些打顫,但他仍然耐心地在廣場的角角落落找了足足三遍。等他重新回到我站立的地方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眼神中極力想掩飾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失望和狼狽。一種難言的心酸一下子噴涌向我的咽喉、鼻孔、眼眶,胃液、鼻涕、眼淚簌簌一齊涌出。我趕忙伸出雙手去擦,怕父親看見,怕路人看見。

父親招呼我背起書包,他則背起棉被,拎緊帆布袋,讓我跟緊他去坐開往大學的公交車,我們一路小跑趕到那個公交站,費了一番周折才從公交車的前門擠到車尾站定,又被已經穩坐車上的乘客推推搡搡、罵罵咧咧擠罵了一路,一個多小時才站到大學門口,又被擠罵下車。找到大學報到處的時候,天已完全黑,負責的老師早已下班了,好心的學生公寓管理大叔爲我們父子倆開了一間宿舍。父子倆吃了家裏帶來的早已冰冰涼的雞蛋、花生、饅頭,喝了點冷水,就解開給我帶來的那牀新棉花被子,擁擠在高低牀的一張下鋪昏沉睡去。

第二天,父親領我跑東跑西辦理入學手續,他向每一位辦事的老師都是畢恭畢敬地打招呼,臉上堆着笑,彷彿不這樣,這些老師日後會爲難我似的。辦完手續後才上午十點,父親就要回家去。我勸他去關林看看,那裏據說供奉着關羽的首級。他愛讀《三國》,極欽佩關羽,但他說只請了兩天假,執意要走。

送父親出校門,他扭頭又認真地叮嚀我在校安心讀書,照顧好自己,我只是點頭。看他一個人冒雨等公交車,孤孤單單的身影,我的淚又下來了,我沒去擦拭。

這十幾年來,祖父死後沒有平反,祖母又得急病離世,母親體弱多病,姐姐負氣遠嫁江蘇,加上父親本人生性耿直得罪人,生活、工作處處不如意,使他耽於苦酒,精神一度頹廢,但對我的要求卻從未放鬆。我在高中時他曾寫信給我:“在我的觀念中,沒有把留下一筆錢或一所房子給兒女們作爲義務,我的義務是教會孩子們用自己的雙手創造生活。”

想至此,我的淚眼又模糊了,在晶瑩的淚光中,我又看見了父親臨出校門時,扭頭叮嚀我的認真的樣子。

父親的現代散文3

父親打開窗子,手執自制噴壺,脊背微前傾,踱着步爲花噴淋,這些花就沐浴在父親灑下的雨露裏,花葉上的灰塵被漸漸洗去,早春的微風穿過窗子襲來,油綠的葉子顫動着,生動得猶如振動的翅膀。

不記得父親是何時愛上花的,又是何時開始養花的,但在我的記憶裏,父親的花事是隨着家境的起起落落而跌宕起伏的。

從我記事起,家裏二百餘平米的庭院就盡是花草樹木。院子正中央是個心形花池,池沿由瓦片正反半扣圍成,心尖朝向院門。池中生長着一株古老的薔薇,說她古老也許有些誇張,至少比我當時的年齡古老,夏天能長到一人高。薔薇的背景是一架藤蔓植物,仲秋,藤上掛滿一個個表面凹凸不平的桔紅的紡錘形小瓜,掰開,現出鮮紅的肉兒裹着籽,像柿子裏的舌頭。花池邊沿低矮的“死不了”和變葉,烘托着古老的薔薇,亦令花池看起來豐滿而多姿多彩。從院門口直通花池的一條磚鋪路面,在“心”尖處叉開,於“心”後匯合,在通向三間正房的石階及一片磚地的東西屋窗前分別留出一個長方形花池,種着稀罕的汆棗花。比心形花池靠前些,一米多高的花牆將院子截開,花牆在甬路處斷開。花牆由青磚青瓦砌成,牆體鑲嵌的鏤空圖案完全是由青瓦拼成的綻開的花瓣。花牆之上一字排開一橫隊各種盆花。院子的其他地方則散佈着各種果樹。

滿園花草的趣味自不消說,每逢春江水暖鴨先知的時節,我家的花草也得到了訊息,爭先恐後地報春,老遠就能望見牆頭上白的粉的花兒迎風含笑,彷彿新娘的頭飾花枝招展。陌生人從門口經過,總要豔羨地向院裏探頭張望,迎面的薔薇順勢打入漸迷的人眼。“死不了”守在她的腳下,仰擎着五顏六色的小臉。花牆上的天竹葵海豹般頂起粉紅的繡球,迎春自春節起一直懷抱那身嫩黃,有的月季開始吐苞,倒掛金鐘提起一個個紫紅的小燈籠,刺球的圓腦袋戴上一朵白花不乏載驢入黔的好事者,以指尖輕觸含羞草的細葉,她即緩緩合攏一排序葉,宛若小姑娘羞澀地含笑抿起小嘴。

滿園花草對父親而言,頗費了一番心思呢。擔水、施肥、剪枝、嫁接,爲盆花換土,並時刻留心相關的知識、技巧。此外,父親收藏雨水,收集從馬蹄切下來的角質,浸於雨水中,用來澆花。寒冬來臨,父親想盡辦法給她們取暖,將盆花搬進屋裏,小屋的窗臺上擺滿了花;爲古老的薔薇修剪枝條,用稻草蓆嚴嚴實實地圍住,以遮擋凜冽的風雪;把葡萄的藤埋於地下,等待來年的驚蟄。

父親嗜花如命。記得一次,父親突然發現扦插的一枝獨苗,折夭於心形花池中,父親脖子上的青筋暴跳着大發雷霆:誰弄的?她比我的命都重要!都說愛花的男人怕媳婦,可我們兄妹包括母親皆對父親心存幾分敬畏。當時,父親已經開始養雞,一個前來與父親交流經驗的青年正好在場,偷偷嗤笑,而我能夠明白,父親是發自心底的。那時我們幼不諳事,並不留意父親的花事,何況花枝是用玻璃罐頭瓶倒扣住的,沒聽說誰動過,但是,花枝斜倚着,細細的白白的根鬚明明斷開了。後來,父親講起,那是一株稀有的綠色月季。

父親是那樣的一種花癡,然而在家計窘迫的時期,他賣過花,爲了供養我們兄弟姐妹上學讀書,像皇帝把嬪妃打入冷宮一樣冷落過花。

上國小低年級的我曾替父親到集市廉價出售小盆月季花,那些花花費了父親半年的心血。地攤很小,被一羣男人嚴嚴實實地包圍。由於年幼,禁不住買主的討價還價,很多都以比父親所定價格還要便宜的價錢賣掉了,結果,連本錢也沒賺到。

其實家境一直艱難,當兩個哥哥陸續上了高中,全國逐漸開始全面改革開放,父親琢磨來琢磨去,貸款買進300只小雞,於是,除因爲蘋果樹和海棠樹所結果實甚好不忍破壞外,其它果樹一概伐了。心形花池搗毀了,薔薇不知花落誰家,窗前的花池荒蕪了,滿園春色付之東流。雖然蘋果樹和海棠樹一時倖存下來,但隨着小雞漸漸長大,會飛會跳的雞們任性地在樹上樹下嬉戲,加上無暇顧及,樹冠頹唐萎靡,開花零零落落,結果率大跌,結的果子如營養不良的孩子,瘦小枯乾,八月十五啃着碩大香甜多汁的“黃元帥”的幸福時刻及鄰居如獲至寶地雙手捧蜜桃惶惶回家轉的鏡頭,隨時光的流逝而一去不復返了。

直到雞們長到生蛋的成熟期收入雞籠,父親又在院子裏開出一塊方池,移栽進各色品種的月季,從五月起就陸續打開花苞,粉紅而柔和的紅和平、黃色的金鳳凰、藕荷色的藍鹿鹿,還有深紅的、雪白的,花朵異常大,花瓣重重疊疊,那般厚重。到了盛夏,各色月季都能長到一人高,一進院子,馥郁的月季花香便撲面而來。稍一空閒,父親就圍着月季花踱步,雙手倒背,俯首,腰微彎,一邊觀賞,一邊察看有無蟲害。

父親還扦插培育過生命力極強的迎春、仙人掌及嬌氣的倒掛金鐘、令箭荷花、君子蘭等,不過只寥寥幾株。

父親的迎春花年年都準時在春節期間報春。一年春節,父親的一位花友來串門兒,惹眼的一樹金花立刻吸引了他,讚不絕口之餘,遮不住一臉疑惑:老韓,你的迎春沒葉子啊!我那盆迎春葉子湛青碧綠,爲什麼就不開花呢?父親一邊笑呵呵地請朋友進裏屋,一邊跟他解釋:迎春開花時是沒有葉子的',秋冬季節要凍着她,讓她的葉子落盡,枝條光禿禿的,待春節前一個月左右,才搬進溫室,長出的就盡是花芽。如果一直放在溫暖的屋裏,她不斷長葉芽,所以雖然枝繁葉茂,卻是隻長葉不開花。花友如夢初醒。

君子蘭,會在春節時與迎春一爭高低。她在父親的不知不覺中偷偷從分列兩邊的寬闊葉片中間孕育一根扁箭,頂着淡淡的綠色花苞,直至從序生葉片脫穎,婷婷而立,隨即紛紛開放,一簇簇相擁着,金黃上點綴着幾道鮮紅的紋理。

伴隨大哥二哥大學畢業、剛剛成家立業,我和妹妹高中在讀,家境再度陷落,養殖業跌進低谷,以至於家中分文皆無。一天,家裏來了一個陌生人,看中了擺在堂屋正中的虎頭穎,要出100元買下,父親琢磨着猶豫再三,終於沒有狠下心用她換取我們的學費。但父親的花事明顯的日漸蕭條。

爲了繼續供我和妹妹上學,父親開始着手小生意,當手捏大哥寄來的匯款單,父親老淚縱橫。然後,一株株茁壯的花兒被父親一一從地裏連根挖出,包裹着家裏的土,像襁褓中的嬰兒去寄人籬下。

一晃又十餘載,打開家裏的影集,院落的變遷歷歷在目。而今我們都已成家立業,父親也閒下來了,儘管院子十分狹仄了,父親的花事還是已在早幾年陸續復甦。君子蘭和檸檬、無花果,已如小樹一般,屋裏幾乎容不下了。我們不在家的冬季,我們的屋子就成了她們的閨房。各屋窗臺添了些新品種:碧桃、康乃馨、綠珠吊蘭、水仙還有我叫不上名的。那些年,每當勞累了,看看花,或開或綠或長或幼,會卸去我一身的疲憊,現在則是對生活的一種填充,父親回憶說。但比起先前的滿園春色,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但父親並不遺憾,只要你們有出息,就是我最大的心願,花可以再養,孩子一輩子只能撫養一次,父親說。

現在,父親家裏的一羣花,成了父母進城的牽絆,每叫父母進城,總是託辭花離不開呀,即使偶爾小住幾天也是來去匆匆。

或許,一株株花草就像我們一樣,被父親視如親生骨肉,或許,我們兄妹亦是父親珍如生命的幾株稀有花木。

父親的現代散文4

一晃父親離開我們已經十二個年頭了,這麼多年,不論是白晝還是黑夜,父親好似一直在我身邊,他老人家從來都沒走遠。

媽媽說父親是個執着的人,就憑那股寧折不彎的勁兒,在過奈何橋時死活都不會喝那碗孟婆湯。我清楚您想保留完整記憶,是您割捨不掉家人,也割捨不掉您非常熱愛的這片土地……

在天上父親您看到家鄉這些年的變化了吧?南山還是那麼幽靜,只是樹更多了,遠看就更綠了。南河水仍然洶涌澎湃,它發揮的作用越來越大,剛剛挖通不久的那個氣魄工程把南河北河連到了一起。咱家的耕地就都用河水灌溉了,由種玉米改種了水稻,再也不用擔心旱和澇了。現在屯裏一幢土坯房、一條土路都沒有了,全都是明亮的磚瓦房和新修的水泥路,很多人家都買了小轎車,咱家就有兩輛。看到這些您一定與我們一樣高興吧,家裏人能過上這麼好的日子都是託您的保佑、您的福!

父親很少談論身世,以前我就只知道父親屬馬,民國十九年正月初九是誕辰日,後來我查萬年曆才確切那一天爲1930年2月7日。那是一個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年代。父親就在那個年代裏含辛茹苦飽經風霜,一路披荊斬棘地走來,一個寒暑易節又一個寒暑易節,一個十年又一個十年,直至走到20xx年10月24日的凌晨,時鐘最後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父親您走到了人生的終點站,享年只有七十六歲。

20xx年10月23日是個平常的日子,新的一週的開始,天氣很晴朗,清早我起牀後同往常一樣吃飯上班、處理業務。父親在弟弟家也迎來了新的一天,這天對於我們家人來說沒有絲毫異樣的徵兆。中午弟弟的岳父來了,親家倆邊吃飯、邊聊天、邊開玩笑,這頓飯父親很是愉快,少有的開心。父親是個閒不住的人,午飯後仍舊在院裏院外地忙忙這忙忙那。大約十六點左右您突然就發病了,弟弟急忙開車把您送到醫院,我也匆地趕到了醫院。這時您的神智開始漸漸模糊,醫生診斷是腦幹大面積出血,幾乎沒有治癒的概率。醫院組織力量全力搶救近十個小時,最終還是沒能出現奇蹟。身板硬朗的您這次倒下了,就再也沒能站起來……

父親走得很突然,突然得讓我沒有一點思想準備。當今社會高度文明進步,“長壽”並不是一個新鮮詞兒,就憑歲數而論父親在老年羣體中應該算是年輕的一員,同屯兒裏比父親年長的就有好多位,最大的要長父親十餘歲。特別是父親一點小毛病都沒有,黃泉路上也不應是走在前排的人。我怎麼都沒想到父親竟會先行離去,一定是天老爺筆下有誤,不然怎會不按順序出牌?

我跟父親的深厚感情源於同父親相像的性格,父親一生都是在用實際行動說話,幹在前,享受在後,從不誇誇其談,炫耀自己。過去農村窮,窮得叮噹響,吃不飽、穿不暖絕不是個例,僅靠父親一個勞動力卻能讓我們吃得很飽、穿得很暖。我家住的房子不透風、不漏雨,柴草垛是全屯兒最大的,每年殺的年豬也差不多是最大的。在農村生產隊裏父親是個頂呱呱的行家裏手,或者說是個多面手,樣樣活都能做得有模有樣,全隊社員沒有不佩服的。

身懷無限夢想的父親對我傾注的心血最多,投入的精力也最大。父親特別盼望我上學能好好唸書,長大能有出息,娶媳婦能不讓家裏掏錢,將來能榮宗耀祖。我到了不惑之年,父親不再提工作和學習了,可是對我的牽掛一絲都沒有放下。記得那年我有一段時間工作非常忙,約有十來天沒去看父親。這麼長時間沒有我的消息,父親就急得不得了了,家人怎麼解釋他都不信,非得讓弟弟開車拉他到我單位,看看我到底有沒有啥事。當親眼看到我正在工作,他緊張的神經一下子就鬆下來了。

父親的舉動讓我感動,又讓我酸楚。我在想,是兒女們在父親心中永遠是孩子?永遠是牽掛?還是父親老了,變成了老小孩?什麼叫父愛?這件小事詮釋了一個古老話題:父愛如山!

還有一年我公出在外地受了傷,因不慎滑倒摔壞了右腿髕骨,父親知道後吃不下飯,睡不着覺。我回到家裏後父親每天不知要問我多少遍,“你的腿還疼不疼?好了點沒有?”我真真切切地感到,我的傷,就是父親您心中的傷……

如今都成了思念裏的回憶,父親走了,撒手人寰,帶着眷戀去了一個不該去的地方……

時光似家鄉的南河水不停歇地滾滾流逝,父愛永遠不會受歲月沖刷而褪色!

我是一個堅定的唯物論信仰者,常理講本不應相信會有另一個世界,可我卻非常希望它存在。父親就在那裏安度着晚年,不需勞作,也不需再爲養家餬口而忙碌,每天悠閒悠閒地打牌健身、養花種草、觀光賞景……

在祭奠父親離開的日子來臨之際,兒子爲您老上柱香,爲您老默默祈禱,祈願您在那邊過得幸福、過得快樂!

父親的現代散文5

父親是一個不平凡的人,我總是這樣認爲。

父親的不平凡在別人眼裏或許難以理解,甚至能和古怪扯上關係。可是,我卻固執地認爲父親是一個不平凡的人。父親是有點不招人喜歡,倒不是他的人品有什麼問題,而是因爲他太嚴肅,常常板着臉,幾乎看不到笑容。他還愛發脾氣,喜歡罵人。罵人的時候,眉毛豎起,臉色先是通紅,繼而發白,罵出來的話像硬邦邦的石頭,能把泥土砸個坑。父親的外表也不怎麼好看,經常戴一頂藏青色帶帽檐的帽子,穿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中山裝,褲子也是藍色,只是有點肥大。如果是夏天,他則經常穿一條淺灰色中長短褲,上着一件白色圓領紗衣。父親的臉總是那種黃中帶黑的顏色,臉上也看不到肉,最有意思的是他的小眼睛,不論笑還是哭,都會變成一根線。有人說父親適合演丑角,我無話反駁。

大凡外表嚴肅的人性格都很耿直,父親的性格就很耿直。小時候,我們居住的院子很大,有三百多人。人多,矛盾也多,父親就“應運而生”成了管閒事的人。張三家婆媳不和,喊他去評理,李四家兄弟打架,喊他去講和,父親是有求必應。父親管閒事,總是費力不討好,往往婆婆高興了,媳婦怨恨,哥哥滿意了,弟弟不服。有一次,父親一句“老子打兒子是天經地義,兒子罵老子是忤逆不孝”,惹得壽二叔的老婆追着他罵“巖清毛子”。父親名叫“巖清”,被人罵作“毛子”,雖然我不大明白是啥意思,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可父親卻一點也不在乎,一句“你罵我巖清毛子也沒用,不對就是不對”就過去了,照樣管他的閒事,讓我很是不解。

性格耿直之人往往重感情,父親就很重感情。奶奶嫁給爺爺之前有過一段婚姻,還生了一個兒子。那一年,奶奶這個兒子——我從未謀面的伯伯忽然尋到了我家。父親高興得不得了,把家裏那頭半大的豬宰了,還要母親擠到奶奶牀上,騰出鋪位給伯伯睡。伯伯在我家住了十幾天,父親像跟屁蟲似的跟着。伯伯回去的時候,父親挑着一擔土特產送他,先是送到鎮上,然後又送到縣城,伯伯上了火車,父親站着不動,火車開走不見了,父親還站在原地張望。我這個伯伯是個工人,他兩個兒子也是工人,家庭條件在當時算是很不錯的。也許是被父親的真情感動,伯伯回家後,每月給我們家寄來十元錢。十元錢在當時相當於普通工人半個月工資,村裏人羨慕得很。可是一年後,父親寫了一封信把伯伯大罵了一頓,意思是怪伯伯沒來看奶奶,還有就是不稀罕他每月那十元錢。從此,伯伯就再也沒寄錢來,也沒有隻言片語寄來,一直到現在,都音訊全無。倒是父親,年年都去信問候,臨死前還在念叨:“不知那個哥哥還在不在人世?”

從這件事來看,父親的行爲確實怪異,別說旁人難以理解,就連母親和奶奶也想不明白。不過,父親孝順,在村裏是出了名的。

那年冬天,父親在外面帶回一雙裏面有毛的皮手套,年幼的弟弟不懂事,哭鬧着要,母親心痛弟弟,就把手套戴到弟弟手上。父親看見了,勃然大怒,一把扯下弟弟手上的手套。母親氣不過,拿起手套就丟到了屋外。父親竟像頭被激怒的獅子,衝過去就把母親撲倒在地。原來,手套是父親買給奶奶的。奶奶一到冬天,手就生凍瘡,父親準備了很長時間纔給奶奶買了一雙皮手套,沒想到弟弟想要,引發了一場家庭風波。

由於生活上的壓力,加之父親脾氣不好,父親和母親吵架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吵架的時候,父親的“猙獰面目”就顯露出來了——咬牙切齒,面紅耳赤。那架式,好像要把母親一口吞下去。可吵過不久,他又是一副幡然醒悟的樣子,在母親面前說些軟話,賠禮道歉。這個時候,任憑母親哭罵,他皺着眉頭,臉上似笑非笑,一句話也不回。

唉,父親,這又何苦呢!

我從奶奶嘴裏得知,父親小時候體弱多病,所以他長大後又黑又瘦。父親雖然瘦,但腦瓜子靈活,是個天生不安分的角色。父親年青時在煤礦上班,是被人羨慕的工人老大哥。那一年,國家物資極度匱乏,鄉下忽然傳來一擔蘿蔔能賣八十元的消息。父親聽說後,要辭掉工作回家種蘿蔔。奶奶不同意,礦上領導挽留,可父親硬是油鹽不進,提着鋪蓋卷就回了家。

父親回家種蘿蔔,沒能種出幸福生活,卻把自己從工人種成了農民。父親回鄉下後,生活甚是不順,一家七口人,七張嘴要吃飯,七個身子要穿衣,千斤重擔都壓在他和母親肩上。可父親似乎不是一個輕易向命運低頭的人,身體雖然瘦弱,在生產隊幹活一點也不落人後。他還生出了“非分之想”,竟膽大包天偷偷去販藥材,結果被人舉報,捱了批鬥,顏面掃地。可他卻不知悔改,過了幾天,又去倒菜賣,又被發現,罰了十天工分,受了幾天教育。有一次,他發明了一個捕魚工具,我依稀記得好像是一個竹筐樣的東西。他晚上把這個捕魚工具沉到河裏,第二天早晨只管去收魚。有了這個捕魚神器,我們家不但有魚吃,還有魚賣。只可惜好景不長,不久,父親在街上賣魚時,被大隊幹部抓了現行,沒收了捕魚工具不說,又捱了一頓批鬥。我知道父親這樣屢教不改,並非思想不好,完全是爲了我們肚中有食物充飢,身上有衣服御寒,只是不明白別人爲什麼不能容忍。改革開放,如春風吹遍神州大地。父親這隻蟄伏的“蟲子”也被吹醒了,準備大顯身手,沒想到運氣不好,養鴨被人下藥,養土鱉土鱉掉價,種西瓜又遭水災,沒一樣成功。可父親卻鍥而不捨,屢敗屢戰,直到病倒。那時,常常聽到父親嘆息:“家裏的境況不好,都怪我。如果改革開放早一點,如果我不生病……”

唉,父親,您又何必自責?我們兄妹四人能健康成長,就足以說明您是多麼了不起。我們身上的一絲一縷,我們碗中的一飯一粥,哪一樣不是您用汗水換來的?我們讀書、生病、淘氣,哪一件不是您操心勞神?

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回報。只是,父親不願承認罷了。

小時候,我身體瘦弱,又是個悶葫蘆,父親對我的關愛就比弟妹們多了一些。他幾乎沒打過我,也從沒要求我做我不喜歡的事,一有機會,就教我做人的道理。

記得父親在大隊專業隊時,晚上守西瓜常常把我帶在身邊。在瓜棚裏,他給我講過很多故事。父親講故事也與衆不同,講到高興時會哈哈大笑,講到難過時會淚流滿面,講到憤怒時會破口大罵。我常常被父親的行爲感染,陪着他哭,也陪着他笑。父親講完故事,往往用手輕輕地撫摸着我的頭,雙眼久久地望着天上那輪明月。那一刻,我感到父親是世界上最溫和最可親的人。在父親講的故事裏,我認識了很多人:岳飛、林則徐、李逵、梁山伯……父親也教會了我很多道理:“人窮志不窮”“人要臉,樹要皮”“人無廉恥,百事可爲”“百事孝爲先”這些話,烙在了我的心上,直到現在,還不敢忘記。

我長大後,卻和父親生疏了。父親性格孤僻,我性格內向,也許是這個原因,加上年齡上的差異,父子之間沒有話說,似乎隔了堵牆。我讀國中開始,和父親相處的日子越來越少。原因很簡單,我的學習任務越來越緊,父親爲了生計越來越忙。期間,父親也偶爾過問我的學習成績,只是和別的家長不同,父親看了我的考試分數,總是說:“考試的分數不重要,你努力了就行,只是你一定要養成好的習慣。”

其實,父親外冷內熱,往往把愛藏在心底。

從46歲開始,父親身體每況愈下,飽受病痛之苦,期間還動了三次手術。48歲那年,他確診爲肝癌晚期,從此臥牀不起,生活不能自理,吃飯要喂,大小便要人幫忙,整天整晚喊痛。他身體遭受病痛折磨,心裏放不下的卻是我們兄妹四人,有親朋前來探望,他總是淚流滿面:“我死不要緊,只可憐我的崽女沒有大。”後來,或許是痛得麻木了,也可能覺得不管如何掙扎、不捨,生命都不可能由自己做主,父親變得平靜了。平靜之後的父親,開始拒絕一切治療。其實那時家裏一貧如洗,根本沒錢治療,所謂的治療,只不過是吃點減輕痛苦的藥,拒絕治療就是連藥也不吃了。

唉,父親,你是把生命看得太輕還是把人生看得太重?你身處絕境的時候,想的還是家人,真是個不平凡的人!

父親在死亡線上掙扎的時候,身爲長子,我不曾爲他端屎倒尿、奉茶餵飯,不曾對他有過一句溫軟體貼的話語,竟還做出了一件大逆不道、驚世駭俗的事——早戀,然後離家出走。

當時,我十八歲,讀高三。和我一起出走的女孩才十七歲,讀高二。女孩的父親是改革開放後第一批民營企業家,家庭條件優越,也許她覺得她的父親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就對我用了激將法。走的那天是星期天,天上下着雨,我口袋裏裝着準備爲父親買棺材的兩千元錢。

我和女孩在外面玩了幾天,到底放心不下風雨飄搖的家,於是不顧女孩反對,坐上了回家的火車。到家的時候,是中午,父親正坐在牆根曬太陽,見了我,抖抖擻擻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到我面前,揚手就是一巴掌,着着實實打在我臉上。這是父親唯一一次打我的臉,還當着村裏人的面,而且是我內心有點得意洋洋的時候。我惱羞成怒,張嘴就是一句:“看你一副可憐的樣子,打人又有力氣,是裝病!”父親聽了,一張本來就沒有血色的臉霎時變得煞白,渾身顫抖,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和女孩的事後來發生了戲劇性變化,她父親竟請媒人到我家來說親,不過,有前提,要我先認錯。

母親沒了主意,說:“現在你書只怕讀不成了,家裏又是這個樣子,不如早點成家,減輕家裏的負擔,也了卻我們一樁心事。那妹子人長得不錯,家庭條件也好,你去向她父親說幾句軟話,免得扁擔沒扎,兩頭失脫。”

父親在牀上嘶叫:“不要去,不要去她家裏低聲下氣,不要再和她來往!人窮志不窮,一切都要靠自己!”

父親叫了幾句,掙扎着從牀上爬下來,走到我面前:“你如果還認我這個父親,就聽我最後一句話:去學校,向老師認錯,去求老師!”父親說完,喘了幾口粗氣,忽然雙膝一屈,跪了下去。

父親這一跪,跪得我腦子一片空白,呆若木雞;父親這一跪,跪得母親失聲痛哭;父親這一跪,跪得整個村子都大驚失色。

父親這一跪,也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如果沒有當初父親那石破天驚的一跪,我不知道今天的我會是什麼樣子。沒想到臨死的父親,比我們這些健康的人看得深,看得遠。

沒有等到49歲生日,父親就永遠離開了人世。由於我那次出走花掉了一部分買棺材的錢,後來給父親買的棺材是用舊木頭做的,有些地方還打了補丁。父親死後,就睡在這具用舊木頭做的棺材裏,我亦沒有見他最後一面,送他最後一程。

一堆黃土,一塊石碑,像一個大大的感嘆號。父親就這樣走完了他短暫、坎坷的一生。

往事,其實不遠,卻不堪回道。

身爲人子,許多年後,我漸漸明白了父親的苦,父親的痛,和父親藏在心底如大山一樣堅實厚重的愛。

漫漫長夜,每當皎潔的月光跌落窗前的時候,一個聲音總是在我耳邊響起:“人窮志不窮,一切都要靠自己。”那一刻,我分明看到父親就在面前,他清瘦的臉上掛着兩行淚水,一雙像雞爪似的手伸向我,我想牽住他的手,他又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子欲養而親不待。”父子相見,惟有夢中。

父親,對不起!

父親的現代散文6

家中姐弟幾個,我算是最倔強要強的孩子。而我母親和我偏偏都屬於那種內心驕傲且又極度敏感的人,也許是因爲太過在意對方,明明是相互關愛,可到最後往往演變成爭執和眼淚。我不清楚在與家人相處的過程中,我是到什麼時候才懂得謙讓和溫和起來的,可是我知道,在學會與家人相處的那段艱難的磨合時期,我父親無疑充當了潤滑劑的作用。因爲他,我多少收斂了一些偏激和尖銳。

父親偏瘦,個子單薄,卻是我那時候全心全意信賴的一個人。在我眼中,幾乎沒有他不懂不會的東西,他養鱔捕魚、栽花養蜂、嫁接瓜果、維修電器,莊稼活兒更是精雕細琢,近乎完美。他有極好的耐心,也不乏聰明,對一切不熟悉和陌生的東西,尤其是農村裏的各種技藝,都能表示出極大的興趣和熱情,並且通過自學和摸索最終熟練地掌握它。

可我父親也有偷懶的時候。譬如說,他並不擅長做木工或是編制各種竹製品。每當我母親向他抱怨時,他都會微眯着眼,狡猾地說道:“不能學這些?學會了以後修修補補就無止盡了,哪還能清閒得起來?”雖然他討厭做木工活,可是他卻熱衷於做小凳子。一截厚薄不均粗糙不堪的廢木頭,經我父親用斧頭反覆旋劈,攤勻刨光之後,再在兩端下面用長釘固定好兩條結實的支腿後,一個小巧輕便,舒適便利的凳子便在我父親手上誕生了。從小到現在,我們家就沒斷缺過這種自產自銷的凳子,尤其是在冬天,我們全家圍坐在火坑旁取暖談笑時,最理想最愜意的莫過於每個人的屁股底下都安放一張我父親自做的小凳子。

父親喜歡做菜,廚藝幾乎無師自通,卻相當了得。什麼菜該怎麼炒,掌握什麼火候,放什麼佐料,對此,他幾乎有一種天生的敏感性。方圓地區紅白喜事操辦酒席,一般都是我父親主廚。農家活多,日子也清貧,可就是一小碟蘿蔔白菜,我父親也能把他們炒得清香可口,令人驚歎。每當家來外客或者是我們姐弟外出讀書或從學校回來,不管多忙多累,我父親都必定特地在家爲我們做吃的。我一向特別厭惡進廚房做飯,可是我卻喜歡在我父親做飯時給他打打下手,添柴加火,洗一兩顆生薑,擇幾根蒜苗,在他需要時適時遞上油鹽醬醋。煎、炒、烹、炸、煮,什麼時候放上薑末灑上蔥花,什麼時候翻拌起鍋澆上湯汁,我近乎迷戀地看着我父親有條不紊,忙碌卻不慌亂的動作。那些我平時看來煩瑣不堪的事情,卻在我父親手中如藝術般美妙生動。看他做菜,於我而言,是一個無比享受的過程。而每當我被那種飯菜的清香攪拌得坐立不安,暗吞口水的時候,我父親總能及時窺探出我的心思,他會從熱騰騰的鍋裏挑上一塊遞給我,看我急切的樣子往往還加上一句:“你看缺不缺鹽味?”到這時,我就再也剋制不了我的矜持了,抓來一雙筷子,開始狼吞虎嚥。他笑眯眯地勸解:“別吃太多啊,到全做好,飯就吃不下去了。”對於我這種不符合規矩禮儀的行爲絲毫沒有訓斥阻止的意思。

在我印象中,父親是個古板木訥,不善於表達的人,用我母親的話來說,就是性格孤僻古怪。可是從小我就知道,父親很愛我們姐弟。我們家孩子多,可他就是有辦法讓我們覺得,我們每個人在他的心目中都是特別的,都是他最疼愛的孩子。他對我們的愛是通過行動表達出來的,在很多事情上,他都很寵溺我們,尤其是對我。

那時候讀書,他每天起很早爲我做飯吃,做的幾乎都是我愛吃的菜。到晚上,村子裏常常放電影,一兩塊錢可以看兩三個。我父親愛看,每晚都去。我每次都哭着喊着跟他去,他只好每次都帶着我,可看不到一會兒,我就開始賴在他懷裏睡覺,看過什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只迷迷糊糊感覺到他看到興奮處從胸腔裏發出的陣陣快活的笑聲。再醒來時,就發現我雙手摟着他的脖子已經在他的背上了,他一手託着我,一手支着一根電筒,隨着人羣慢慢地把我揹回家。

現在想來,他對我的疼愛幾乎到了縱容的地步。一次,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我大發脾氣,坐在一條小路上大聲哭泣,他扛着一件沉重且巨大的傢什走了過來。那條路極其狹窄,旁邊都是水田,而我卻正好堵在他面前,任旁人怎麼勸說,我就是不讓開。我能聽見他粗壯的喘息聲,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並沒有發火,只是慢慢地倒退回去一段路,把傢什吃力地放在寬點的地方,然後回來哄勸我,直到把我送回家。事後母親嘆息:“你爸爸對你也真是好耐心,扛那麼重的東西,遇見這麼個不懂事的,換了別人早一腳給踹一邊去了。”一次,全家都去親戚家玩,因爲天黑下雨,並不打算回來。可我卻與親戚家那個比我小得多的孩子鬧起了矛盾,當時就衝出去,死活要回家,別人怎麼勸都不行。母親氣得大罵,喝過酒微有醉意的父親卻什麼也沒有說,他找來雨具和電筒,牽着我的手,一路跌跌撞撞連夜把我帶回了家。

一直以來,爲我們添置衣物,打理衛生的都是我母親,我父親在這方面從來沒有過問過。可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一次,父親爲我洗頭,那是唯一的一次,他對我直接表現出了那麼細膩柔情的一面。那時候,我已經大到能夠熟練地處理個人的生活瑣事了。那是個溫暖且有陽光的下午,我站在院壩邊洗頭,母親不在家,父親正一擔擔地舀糞去澆園子裏的青菜。可是他卻突然站在我面前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卸下了肩上滿滿的一擔糞。他搬來一張凳子,意示我坐下,接着就用他那雙粗糙的手慢慢地、輕輕地揉搓着我的頭髮,一遍遍地爲我淋洗。我低垂着頭,背部有點僵硬,臉上微有赧意。也許我們父女倆都不太習慣我父親對我突然表現出來的這種過於細膩的呵護,總之,我們至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可我至今想來,仍然心情激盪不已,那一幕幸福美好得近乎一個夢,我忍不住一次次猜測那個下午,一向含蓄的父親爲什麼會表現出那麼溫情的一面,是憐惜他小女兒那樣笨拙的動作,因而心裏貯滿了柔情嗎?

十歲那年,因爲一場大手術我住進了縣醫院,母親照顧全家,父親在醫院照顧我。也許是之前爲了配合手術父親不允許我吃飯,也許是小小年紀的我無法排遣那種內心的恐懼和怨恨,總之我不清楚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在麻醉還未完全消除,意識似醒非醒的時候,我竟然對那個一直守在我牀邊的人說:“爸爸,你們好心狠!”然後,我就聽到了哽咽的聲音,強忍着,似受傷的動物發出的悲鳴。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我父親哭,大顆大顆的淚珠毫無預警地從他那黑瘦憔悴的臉上不停地滾落下來,濺在白色的牀單上,浸洇起一圈圈的水漬,還有啪嗒啪嗒的響聲。當時的父親看着他病痛中的女兒,心裏一定是萬般的痛惜和不捨,卻從他女兒口中聽到這般殘忍和毫無原由的指責來,他一定是委屈的,喉結處傳出巨大的滾動聲,卻沒有說出一句爲自己辯解的話來,我只聽他反覆地說:“不要這麼說爸爸,不要這麼說爸爸……”至今想來,我仍然萬般地痛恨那時的自己,我不知道父親的心中是否還殘留他那任性不懂事的女兒帶給他的傷害,可是我卻明白,這種悔恨早已經在我心頭紮下了根,時時地隱痛着。

父親很快就將這種傷害巧妙地隱藏了起來,他十分細心地照顧我併兼顧着我的壞脾氣。過了幾天,他說要去逛街,一大半天過去了,在我焦灼不安的等待中,他像一個孩子似的興沖沖地回來了,手裏拿着兩本書,獻寶似地說:“急了吧,看,我給你買了兩本書。”一本《八仙過海》,一本《水滸傳》,扉頁上都寫着:“購於龍山新華書店,送給女兒蘭。”他放下書,指着那個“滸”字認真地對我說:“記住了,這個字不要讀半邊,它讀‘HU’音,是‘水邊’的意思。”

住院期間,我一直掛着吊瓶,可我的前面一直襬着那本比磚頭還厚的書,我看一頁,我父親便在前面翻一頁。醫生跟來看望我的人都會驚歎一句:“了不起呀這孩子,這麼小就看上名著了。”可他們不知道,我早已不是第一次接觸小說了。

父親有幾大抽屜的連環畫,俗稱娃娃書,內容古今中外,從神話傳奇武俠到戰爭偵探懸疑到平凡小故事,無所不包,這些就是我們姐弟的啓蒙讀物。我們一次次地央求父親打開抽屜,我們邊看邊玩,甚至在打鬧時撕紙摔書,父親雖然心疼,卻好象從來沒有真正拒絕過我們,那上百本的書逐漸變地殘缺不全起來,就這樣生生被我們姐弟耗損了。我至今還記得,當我看到那個頂着臉盤當盔甲,拿長矛與風車對峙的可笑騎士時,笑得在地上打滾,一邊笑一邊大叫“傻瓜”,父親看看我,也跟着笑。

父親愛看書,家中的藏書在農村來看,要算得上豐富了。他是一個很正規的高中畢業生,曾是村裏有名的會計、出納員,一手漂亮的鋼筆字讓人看了都忍不住嫉妒。那時候農村的供電並不通暢,我們已經習慣點煤油燈來應急。每到這時,母親就着燈光縫補衣物,姐姐和弟弟有時畫畫有時打鬧,而我最爲着迷的就是爲父親高高舉起煤油燈讓他可以好好看小說。我跟他一起看,跳過一大半不認識的字,也不去理解那些文字意思,我只一心一意跟父親比賽,每當我看完一頁,而我父親卻還沒有翻書時,我便會得意地歡呼一聲:“媽,我又比爸爸先看完!”

由於父親嗜書,尤其是愛看武俠小說來消遣,我們姐弟三人受他影響,很小的時候就對武俠表現出一種癡迷,不願放過任何一點可以看書的時間,尤其是吃飯的時候,我們三人照例每人端着一碗飯,前面擺上凳子,放上一本書,這成了我家一道奇特的風景。每當我母親爲此苦惱不已時,鄉人卻羨慕我家的孩子這麼愛看書。一次我跟姐姐去放牛,天上下着小雨,我們倆打着傘赤着腳坐在田埂上,兩個腦袋湊在一起,就着一本《倚天屠龍記》渾然不知身在何處,直到旁邊傳來怒喝聲,因爲我們的牛把人家的油菜已經吃了將近半丘。又羞又怕的我們畏畏縮縮地回到家裏,等待大人的責罰,可我父親卻沒有多說一句重話,只皺着眉頭讓我跟姐姐去換溼掉的衣褲。

也許就是因爲父親這有意無意的縱容,漸漸地,看小說成了我最主要的興趣,我開始瘋狂地迷戀上了看書,我不放過任何有字的紙片,不管是幹活吃飯甚至上廁所,睡覺前看書更是成了至今的習慣。有時候爲了一口氣看完一套書,我會把自己關在房子裏一天,直到眼睛微微腫起。母親在外面大聲喝罵:“看書能當飯吃嗎?那你就看吧,把眼睛看瞎了也就省心了。”對於我這種行爲,父親表現的遠遠不及母親來得憤怒,有時候他也會嘟嚕一句:“那麼能看書,將來要是自己能寫一本出來,那就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回想我父親的這句話,一直以來我都羞愧不安,我實在深負他老人家,因爲,書,我還是看得不夠多,在寫作上也至今還是那麼平庸,一無所成。

父親是個極其細心的人,跟他的好耐心一樣讓他的兒女們獲益非淺,他教育我們的方式也充滿了可以無窮回味的況味。他一直要求我們清晰明白地管理好自己的私人物品,東西用完了必須回到原來的位置,這點他十分堅持。他在遞給我們小刀、剪子這類危險的東西時,從不把有尖刃的一頭對着我們,並要求我們也這樣做,他解釋說:“做什麼事情要多爲別人着想,這樣才能避免誤傷。”

湘西是氣候溼熱的山區,隨着氣溫升高,蛇蟲也會跟着多起來,但大多是那些很常見的沒有什麼危害性的小青蛇。一次跟家人外出,在一個山路口時,一條小蛇從我腳邊迅速滑過,我頓時嚇得驚喊起來,一邊哭一邊拼命往前面跑。因爲在我的意識裏,那條蛇正在後面吐着信子追趕我,直到我跑出了50多米遠的距離才被我父親截住,回頭一看,陽光依舊,那蛇早已經沒有了蹤影。從那以後,我對蛇有了一種超乎恐懼的心理,甚至怕得不敢出門去,晚上持續做噩夢。許是爲了生計,父親居然天天頂着毒辣的大太陽,滿山頭得去挖蛇蛋。他用木塊訂做了一些簡陋的木頭匣子,裏面鋪上厚厚的一層細沙,把蛇蛋安放上去,上面蓋上苔蘚。說是等他們孵化出小蛇就拿去賣掉。當那些小蛇被孵化出來並沿着匣子慢慢爬的時候,父親強拉着我去看,邊看邊對我說:“你看,它們並沒有什麼好怕的,只要你不去故意招惹,讓它們意識到威脅,它們一般是不會來傷害你的,比起我們,他們更害怕我們的傷害。那天,那蛇無意間撞到我們,其實,它比你受的驚嚇還大,你沒發現它比你逃得還要快嗎?”因我父親的這種刻意訓練,現在的我,見了蛇,雖不至於覺得它們可愛,但也決不會一見到它們就嚇得失去常態。

每當有同學來我們家玩的時候,飯桌上的父親都表現得親切隨和,妙語連珠,朋友羨慕我有一個幽默的父親,只有我知道我父親是因爲愛我們的緣故而刻意爲之的,他本性是一個沉默寡言、不善言辭的人。家中孩子多,日子過得極是貧寒,父親被迫長年累月地辛苦勞累,我卻從沒有見他對誰點頭哈腰、巴結奉承過。許是看多了書的緣故,我總覺得父親身上頗有一種狷介孤傲的氣度,他脾氣耿直,鮮少有圓滑的時候,遇到他不喜歡或是看不上的人,有時候他竟不肯說半句多話,爲此,母親沒少抱怨他不會爲人處世。當然,父親也有幾個談得攏的朋友,偶爾也聚在一起喝酒,喝到高興處,手舞足蹈,酒氣夾着豪情撲面而來。

父親當過兵,曾經是部隊裏面的號兵。小時候的鄉村寧靜而美麗,到晚霞滿天或是星空亮起的時候,趕上我父親有空閒且興致好,他會站在屋檐下夜色中,對着屋前的青山,鼓起腮幫子來上一段高亢嘹亮的衝鋒曲,那聲音激烈悠遠,引得全村的孩子觀看吆喝,這時候是我們姐弟最炫耀最得意的時候。其實,我不知道爲兒女爲生計而被牢牢束縛在土地上的父親,是否藉着這壯麗的號子遠遠的緬懷過他那逝去的青春,我只知道那號子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蒼涼慷慨之氣。

是的,父親老了,青春被兒女們一點點蠶食殆盡,身子越發顯得單薄而清瘦,鬍鬚也漸漸變長了。每次從學校回家,看他跟母親那過早蒼老的容顏,對我而言,不異於一場折磨一場酷刑。一家人看電視,因爲近視,我挨電視機越來越近,而我父親卻因爲遠視,遠遠地坐在最後面,就像一個不斷地成長成熟,一個不斷地衰竭老去,我們之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遙遠。

可越是到老,他越喜歡喝酒,而家裏其餘的人又都不喝酒,父親只好一個人喝。每次吃飯,他照例小酌一杯,滿滿夾一筷子菜送進嘴裏,慢慢地嚼,幾乎不吃什麼飯,只細細地抿酒,眉頭微微皺起,那樣子看起來似是無比地享受,可是卻又是那麼地孤寂。他說:“我老了,除了好這一口再也不可能有什麼別的想法了。現在外面是你們年輕人的世界,該闖時就得去闖,不要顧慮太多。”語氣裏有說不出來的平靜和落寞,卻讓我止不住地心酸,眼前這個說話開始變得羅嗦,性子越發變得固執起來的人真的是我那個喜歡看書,喜歡在月夜吹震天響號子的父親嗎?好象那些略帶浪漫的事情從來就沒有在眼前的這個人身上發生過一樣。

老了的父親幾乎菸酒不離,煙是那種農村人自種的土菸葉,完全沒有經過加工提煉,可父親堅持說這樣的煙吸起來過癮。他將它們切成細細的菸絲煙末,用白紙小心地捲成長條,裝進長煙杆裏面。勸他爲身體着想少抽點,他把眼一瞪,帶着一絲孩子氣的不高興說:“不喝酒不吸菸那幹活還有什麼勁?”他最大的樂趣就是在飯後裝上一根菸,然後眯着眼等我三歲的小外甥拿着打火機搖搖晃晃地去給他點火。點上,就美美地吸上一大口,這是他唯一輕鬆有空閒的時候。

父親開始喜歡看的電影有《烏龍山剿匪記》,裏面的大匪目都是在湘西龍山這塊土地上曾經真實存在過的傳奇性人物,父親自小就對他們的事蹟耳熟能詳,至今說起來仍然意趣盎然,帶有一點意猶未盡的遺憾。從小就失去父母的父親是跟着兩個哥哥在社會的關愛下長大的。小小年紀,卻每天都得扛着鋤頭跟着大人上地裏搶工分,每當累得大哭的時候,他的哥哥我的伯伯便會勸慰他:“弟弟莫哭哇!誰叫人家都有爹孃,我們沒有。”

這些由我母親口裏說出的有關於我父親的往事,已經年代久遠,我不知道是不是就因爲這些過於辛酸的童年,隱忍的父親才那麼頑強地把他一生的慈愛都傾注在了我們身上?

父親的現代散文7

父親真的是老了,在那張清瘦的麪皮上,留下的是深淺不一,溝壑交錯,承載着歲月所獨有的風霜印痕。

我不知道父親壯年時的模樣,但在那張唯一留存下的老照片裏,可以想見,父親他在那段曾經有過的年少時光裏,一定是堅毅的;當然,這不單單只是由那張發黃的老照片發現的,更多的還是在現實當中。

父親是那種嫉惡如仇,一生只持有一種信仰的人,基於此種原因,便自然造就了父親頑強而倔強的性格。

同樣的,對於年邁的父親來說,好不容易在歷經了那之前的五十多載風風雨雨,艱難困苦以後,能夠踏踏實實的擁有這麼一處可避風雨的港灣,還是較爲幸福的。至少相對於那些過早的死於動盪年代的人是有福的。

記憶裏的父親,從來總是穿着一身由帆布做成的深藍色工作制服,已是灰白的頭髮上戴着一頂同樣顏色的前進帽。平時最大的喜好便是聽聽傳統的評書,京劇,同時喝着那種廉價的茉莉花茶。在我年幼的時候,父親常常會領着我頭頂陽光,一路汗水的走進市裏當時頗有名氣的會有發包子鋪,美美的吃上一頓那咬一口便滿嘴流油,極具誘惑力的純肉餡的大包子;或是到一處已不記得名字的兩層樓格局的館子裏,要幾張餡餅,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羊湯,直到現在想起來,那種感覺都是最爲愜意舒心的。

其實說起來,從我家步行到市裏是不近的,父親儘管已是六十多歲的人了,依然身子骨硬朗的很,有時看見我走的累了,便會蹲下身來背起我一路不停歇的向前行進着,一邊走着還一邊時不時的在告訴着我,這是哪裏,那是什麼的。

父親儘管文化水平有限,卻是我的第一位啓蒙老師。在我剛剛年滿五六歲的時候,便每日裏教我用鋼筆在紙上練習着一筆一劃的寫字,字都是那種繁體型的正楷,先從學寫自己的名字開始,然後開始學習寫背《三字經》,並經常告誡我做人應當向善,不要爲惡,那樣的話是不會得到好報的。在父親的尊尊教誨下,不大的我便以捧起了家裏面原有的一些書籍,都是相對老舊的那種豎版的《三國》,《紅樓》之類的名著。及至上學的時候,父親還時常讓我閱讀那些傳統的著作,還時不時在旁告訴着我一些書本上沒有的常識典故。

儘管父親早已不再年輕,但在我幼小的年齡段裏,卻始終相信父親是不會真的老去的,是不會走到那一天的。可是,彷彿就在一瞬之間,便突然感覺到了父親的懶散和脆弱,原本炯炯有神的瞳孔,亦變得渙散模糊了;原本行動敏捷的身影,亦開始變得遲緩了許多。我想,父親他老人家是真的老了,都已是七十多歲的人了,背也明顯的駝了下去,經常哼唱在嘴邊的京劇調調也很難聽到了。每日裏只是靠在椅子上,似睡非睡的時常打着盹,對於母親與我也只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而就在昨天的夢裏,依舊是在那間生我養我二十個年頭的平房裏,依舊是在那不曾有絲毫改變的景物中,我彷彿又看到了父親那威嚴中帶着慈愛的眼神,正在那冥冥之中看着我一步步成長的歷程。

父親的現代散文8

記不得從何時起,我們這個東方的文明古國,也有了父親的節日。節日的宗旨,自然每個人都清楚,那就是感恩。其實,像中華民族這樣一個歷史悠久、淵遠流長的民族來說,有沒有父親節、母親節,尊老敬老,早已是婦孺皆知,人心向背的了。所謂養兒方知父母恩,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也早已是耳熟能詳的道理。

前些日子,應網友之約,寫了一首題爲父親的詩歌。在這首詩裏,父親的形象,被我比喻爲一堵牆,一堵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石牆。雖然普通,雖然平凡,但卻實實在在的豎立着,爲他的兒女遮風擋雨。中國有句老話,叫父愛如山,一個山字,將父親的形象烘托得十分高大。我將父親喻爲牆,或許相對高大而言,是顯得矮小了許多,但我覺得很貼切,也很親近。

父親生前,作爲兒子的我,沒有爲他過父親節,這並非是我沒有盡孝的意識,也並非是對於親情的淡漠。而是在我的潛意識裏,早已認爲,屬於父親一個人的節日,就是他誕生於人世的那一天。在每年的這一天,我與妻兒都會置辦一桌家宴,爲父親慶賀。菜不多,有雞有魚,七八樣而已,酒也不貴,就家鄉特產的平壩窖酒,醇厚綿長。父親酒量甚小,至多也就一兩左右,便熏熏然了。關於飲食,或許是生於貧寒,父親從來都不挑剔。父親享受的,其實就是一份濃郁的天倫之樂。

在小城人的心目中,父親屬於高壽之人。近九十歲時的父親,雖然有點老年人常有的老毛病,諸如關節炎、腦動脈硬化之類,但看上去精神翟爍,說起話來脈絡分明、口齒清楚,或走或坐,腰板挺得筆直。以至於妻子常譏笑我,說我耷拉着背脊,一點也沒有父親的那般硬朗。對於妻子的話,我是十分認同的。我們常說,看父親那麼精神,肯定會躋身於百歲老人之列,享四世同堂的殊榮。

誰知,就在我們爲父親辦了九十壽宴的第二年,父親竟然就撒手人寰,帶着他唯一的遺憾,離開了我們。

因爲父親是九十歲的高齡,我與妻子決定,要爲父親辦一個熱熱鬧鬧的壽宴。爲此,提前兩個多月,我們專程去安順,訂製了饋贈親友的紀念品,一套兩個的帶蓋茶杯,大紅的底色上,鑲滿喜字與壽字,看上去很是喜慶。前來慶賀的親朋好友,都對這份具有紀念意義的禮品讚不絕口。壽宴在一個名叫富康的酒樓舉辦,爲了隆重一點,我們還請了縣電視臺的朋友幫忙,做壽宴的主持人。那天,父親身着我們爲他量身訂製的壽衣,端坐於壽星座位上時,那大紅顏色繡有壽字圖案的唐裝,襯托着鶴髮童顏的父親,着實令人讚歎不已。

父親的壽宴,因爲準備的充分,以及衆親友的熱情,還有我們對於賀儀的分文不取,可說是辦得相當出彩,讚許連連。有位朋友對我說,他老母親的九十壽誕也快到了,到時就照此舉辦,體面!我們這個小地方,凡舉辦酒宴的,不論什麼宴,都是收取賀禮的。但我與妻子都一致決定,父親的壽宴,純粹是做兒女的一份孝心,讓老人家發自肺腑地樂上一樂,決不能與金錢扯上半點關係。人生在世,圖的不就是一份快樂麼。

轉眼之間,父親離開我們,有五個年頭了。一座墳瑩,讓父親長眠在另一個世界,完成了生命的旅程。對於父親的棄世,我唯一感到遺憾的,是父親沒能看到他孫子的婚禮。因爲在最後的時刻,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詢問他的孫子何時成婚。作爲兒子,我唯有欺騙父親,說過幾天就成婚了。聽了此話,父親瘦得皮包骨的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眼睛眨了幾下,閉上之後,就再也沒有睜開。

父親雖然去了另一個空間,可他依然享有他的節日,只不過,這個節日屬於許多的亡靈共享。每年,在清明節這天,我們都會去父親墳上,爲父親掃墓。在父親的墓碑前,點燃九炷香,一對燭,擺上幾碟水果糕點、臘肉香腸,斟滿三杯酒,擺上碗筷,彷彿冥冥之中,父親能夠享用這些祭品。紙錢呢,是一定要燒的,倒好像父親能夠收到,能夠花費一樣。其實誰都知道,我們所做的這一切,就是表達一份對逝去親人的敬意,是親情的又一種維繫方式。

仔細想想,一個節日的出現,定然有它出現的道理,有它存在的意義。父親節,雖然來自於外面的國度,但能夠被許多的人接受,就表明了一種認同。在我們國家,兒童節和青年節,還有婦女節,是早就確定了的,唯有父親節,卻是近年來才興起的,而且只限於民間,而且並不是那麼深入人心。或許,在不遠的將來,在我們這個文明的國度,會有人將這件事放進國家的議事日程,將某月某日定的中國的父親節,讓還生活在陽光下的父親們,能夠享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節日。

不過呢,相比之下,形式固然重要,但更爲重要的,則是實質,是擁有一個和睦的家庭,父慈子孝,婆媳賢慧,兒孫繞膝,共享天倫之樂,讓每一天的時光,都充滿溫暖的陽光。如果這樣,不是每天都其樂融融,每天都像過節一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若是天天都快樂着,還在乎這父親節是哪一天麼。父親倘若在天有靈,定會同意我的所思所想。

父親的現代散文9

夢,每個人都做過,有好夢、美夢,也有惡夢、怪夢。我做過很多夢,也聽人說過很多夢,但至今都已忘掉。而父親的夢,卻讓我記憶猶新,有時胸口還被隱隱刺疼。

父親今年78了,身板還算硬朗,肩挑背馱雖不行了,但手上的功夫一樣沒落下,總是把屋前屋後的幾畦熟地弄得規規整整。瓜果蔬菜成熟的時節,父親就會去地裏摘些回來,送東家,送西家,叫大家先“嚐鮮”。左鄰右舍的同齡人,也很喜歡到我家和父母聊天。有時在家裏碰不着了,還會找到地裏來,他們都知道,我父親不會走遠,不在家準在地裏做農活,看瓜菜,鋤草施肥等。於是,莊稼地裏,瓜棚架下,幾個田舍翁就常常聚在一起,或抽起草煙,或沽着小酒,話起了桑麻,田野隨着生動了起來。

我老家是山區的,二十多年前,家鄉開了礦,沉寂的小山村一時熱鬧起來,礦工吆喝聲,小販叫賣聲,車輛轟鳴聲,孩子們的歡笑聲,放炮聲,組成一支巨大的交響曲在山村上空盤旋,到處一片繁榮景象。然而,好景不長,隨着黑黝黝的碳酸錳一車車運出,山上的泉水也一天天瘦了下來。記得我上高中那年,家鄉大旱,剛插完秧上岸,太陽就一天天黃了起來。不久,田裏開了坼,剛打苞的秧苗,葉子越來越卷,隨着黃了,白了,最後紅了,路邊的野草點火就可以燃燒。

一個煩悶的初秋晚上,大夥都在我家院壩裏休息聊天。父親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老生,昨夜裏我做了個夢,好怪的,也好明顯。”老生是集體化時父親帶出來頂他班的生產隊長,比我父親小几歲。

“二哥,到底是什麼夢,那麼怪?”老生問道。

父親吐了口煙,望着漫天星斗,說:“我夢見一條老龍,沒精打采的,像大病剛好的樣子,他對我說,人們在不斷地挖走他的心臟,害得他大病一場。上個月前,去了銅仁府住院了一個多月,回來時剛好趕上玉帝的布雨大會,因大病剛好,精神欠佳,討論分雨期間,他睡着了。等他醒來時,其它龍王早領得布雨令走了,自己轄區沒分得雨點,所以我們這裏纔有這次大旱。”衆人認真聽父親說完了夢,回過神來,七嘴八舌議論開了。有的說,這夢的確太奇了,有的說,可憐我們的龍神年老多病,也有的說,今年這場大旱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嚴重。

“大家都別想了,二哥的夢很明白了,我們這條山脈,就是我們的龍神,現在天天挖礦、放炮,就是取他的心臟。特別是放那炮,有時震得我屋子上的瓦片掉落下來,這麼震,泉水不枯往哪跑。你說是不?二哥。”歸納的是老生,看着我的父親問道。

父親又吐了一口菸圈,望着漫天星斗,沉默不語。

“反正我們也是五十來歲的人了,沒多久可坐了,惱火的是我們的兒孫們,他們以後怎麼辦?”看到父親不做聲,老生也捲起了草煙吸了起來,同時對我笑道:“笑竹,你們使勁唸書,畢業後找個工作,離開這鬼地方好了。”

這一夜,大夥坐到很晚,聊得也很多,其他聊些什麼,我已經記不清了。

後來,山挖空了,山泉枯了,田也幹了。再後來,水井也死了,村民們挑水排成了長隊,他們身上的衣服,脫了又穿、穿了又脫,有時幾個輪迴都打不出水來。不久,礦山也因多次塌方、滲漏出了事故,省裏責令停產整頓。這一整下來,隨着礦價持續低迷,再也開不起來了,村子裏能動的人都出去打工,剩下的老人和孩子,顯得空落落的。

常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打工出去的人,在外受盡各種困苦又回到村裏。可村子裏水比油還金貴了,沒有水,哪能生活得下去?

20xx年底,因村民多次集體上訪,政府終於同意搬遷。前提是,必須拆除老房子纔給拆遷費。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纔建起個房子,如今說拆就要拆了,大家都很心疼。

我算是老家那邊爲數不多的幸運兒之一,畢業後參加了工作,也很少回家。

我家的老屋是解放後分“地主老財”的財產時買下來的,先是兩間,六柱九瓜(其實就是我祖輩的房子)。後來,鄰家獨女出嫁,其父母隨女兒去過,又以五佰元一間賣給我家,到拆遷時,總共是三間。

我家是最後一個拆的。看到人家都拆的拆、搬的搬,政府工作人員也多次上門催,說再不拆就領不到搬遷費了。父親總是說:我家笑竹是在這裏出生長大的,如今要拆了,我要等他回來看一眼,省得孩子將來埋怨我……多年後,每當想起父親這句話,我總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淚。其實我很清楚,父親心裏也很難受,因爲,這裏曾經有他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有他的血汗和故事,有着他老人家的夢。

拆屋那天,我請假回去了。一進寨子,一片狼籍,我心中涌起陣陣酸楚。進了家門,父母不像以往那樣熱情地招呼我,只見母親轉過身往房裏走去,父親蹲在堂屋前,睜大眼睛看着屋樑,任大顆大顆的淚珠滾下臉頰,隨即抱頭哭了起來。我沒責備父親多情,靜靜地坐在一邊,等他足足哭了五、六分鐘。

“爸,別哭了,人家搬得我們也搬得,命中註定,這裏不是你養老的地方,想開點吧。”

一轉眼,五年過去了,這一切,彷彿是一場夢。

一天週末,我去看父母。他們和我住在一個城市裏,但相隔較遠,平常沒有時間去,只有等到週末,纔可以帶着妻子和女兒去看看。

趁着妻子和我媽煮飯時,父親對我說,你跟我到地裏走一趟,看看我們的地。我說,好。

父親邊走邊對我說,這裏的人有一大部分也是新搬來的,大家很合得來。本地人也很好,剛來不久,就找上門來,主動借田地給他們種,大家像親兄弟一樣。接着父親還說,我們也相應回報人家,瓜果熟了大家吃,人家不要,他也要送去。還說,他們平時也相互幫助。有一次,本地有個老人,子女在外工作,老人生病了,住進了醫院,父親就在醫院陪了兩天兩夜。老人子女知道這件事後,買了好多禮品上門道謝。

說到這裏,父親樂呵呵地笑了起來:“其實東西並不重要,但是那一份情是最珍貴的。”末了還叮囑我說,你們在外工作,碰到有困難的人,要多多伸出援助之手,因爲你會感受到幫人的快樂。

我和父親走走坐坐,談談笑笑,我發現,父親好象年輕了許多。來到地裏,撲面而來的是新鮮蔬菜的清香,我忽然間有種久違的感覺。父親指着一簇簇一排排的蔬菜對我說,這些都是他種的。

不覺間,來到瓜棚架下,我們坐了下來。曠野裏,微風輕拂,悠悠然然。想起父母們能入鄉隨俗,和睦相處,我很高興,一時間,思緒如同脫繮的野馬又奔回到了那魂牽夢縈的老家。

“竹,昨晚我又做了一個夢。”父親忽然對我說。

“爸,我知道你做的是什麼夢了。”我看着滿臉滄桑的父親,接話道。

“你知道?”父親顯得驚愕起來,眨眼間,那滄桑的臉閃過一絲淡淡的靦腆之色,隨即消失。

“爸,你是夢到我們老家那裏桃花又開了,你栽的李樹又開花了,還有,我們家的院落前長滿了野草……”我正說着,父親打住了我的話頭。

“哈哈,又讓你蒙對了。”父親笑得很開心,但我卻從他的臉上捕獲到一絲失落與眷戀。我心中隱隱作疼,多少次打算帶他們回去,看看老家,看看父親摸黑都能行走的山間小路,看看……

“爸,忙完這陣子,我爭取請假幾天,我們回去看看你的夢是不是真的,好不好?”

“不行,你們拿了共產黨的工資,就要做好共產黨的事,吃了人家的飯,就要由人家管。對了,竹啊,千萬別做違法亂紀的事

啊!我有時做夢看到那些官員被處分。你身在官職中,我也真爲你擔心啊!”父親一臉慈祥地看着我。

“爸,您就放一百個心吧,您兒子不會做沒有良心的事。”我的眼睛忽然模糊了起來。

老爸笑笑說:“好了,我們回去吧,估計你媽他們也做好飯了。你算出頭了,在縣城有了自己的家,現在我們一家人都進城了,這是我最好的夢,如今,都圓嘍!”

晚風中,父親朗朗的笑聲,讓人心曠神怡。

父親的現代散文10

我的父親今年八十八歲高壽,身體硬朗,無甚病疾,要不是我們阻擋,他仍然可以騎上他那輛破舊的雙撐老式加重自行車。

聽父親說,和他一塊兒參加工作的人,健在的只有幾個了,而且都是誠實的,品德高的人。而所謂的能人,本事人,欺上瞞下的人,做惡多端的,不是自已短命妻亡,兒女不成器,就是與病疾爲伍,受盡煎熬。

父親說,幹革命工作就是大浪淘沙,有不少有文化,腦子靈,工作能力強的人就是由於主觀的原因,被貪字打倒。經濟問題和個人生活的一些問題,使不少人成爲階下囚,被開除公職,成爲被組織和羣衆唾棄之人。父親五三年在啞柏國藥店工作,臘月三十,他們用揹簍把錢往公社的院子裏轉,途中街道人山人海,沒有公安護送,但無人拿一分,藏一毛。

父親識的字不多,用不了標點,但他一直有看報和聽收音機的習慣,這樣,他能瞭解上級的指示和精祌。

父親很直,不會說空話和假話,有時不看領導的意圖,講的老實話把領導能氣死。所以,好多領導見不得他,不喜歡他,以至於他直到退休也沒當上什麼官。還好,父親幹工作很勤快,完成任務較好,功過相沖,大家就過去了。

父親的勤是出了名的,在文革中,終南公社的兩派,相互爭鬥,昏天黑地,而父親決不參與,但他認爲,做農村工作,搞農業生產重要。於是,他騎上自行車到雙明大隊去,領導生產,同時,又動員大家在河邊,宅基地旁的空地上栽樹。他竟然在終南公社的大門外栽了八棵楊樹,一邊四棵,對稱一律,並經常澆水。三年後,楊樹長到胳膊粗,一次,縣委王書記來,競問是何人所爲,表揚有加,兩邊武鬥派都說出了父親的名字,從此,人們才關注他。一直到八0年父親退休時,那八棵樹還在,已經長得一人都抱不住了。而雙明大隊的那些樹在村民們建房時派上大用場。

正因爲父親愛辦實事,不空套,農民們都很喜歡他,當時,住村幹部吃派飯,幾乎每頓在村民家吃飯時,老鄉都做最好的飯菜給父親,不像有些住隊幹部,不幹好事正事,當然,村民是不會給他好的吃。

父親因爲沒辦法安置我而退休讓我頂替的。八0年,當父親領着我報道時,他反覆叮囑我,千萬要好好工作,絕對不能拿廠裏的東西,要老老實實做人。

在三年困難時期,由於我們姊妹多,吃飯成了難題。雙明的大隊書記曾給父親說,讓大隊派人把糧在晚上送到我家,可父親沒那樣做。我的二哥二姐三姐都乞討過飯,母親抱着半歲的我在豆村乞討,通過母親的乳汁我嘗過了百家的飯食。一個無孩子的婦人想收養我,把母親跟了幾天,可母親始終沒有答應,而是把我抱得更緊。

父親是善良的,他同情弱者,幫助難者。一九七一年冬天一個夜晚,西北風扯着嗓子吼,滴無成冰。此時,造反派們在終南糧站一個廢棄的倉庫正在烤問一個男人,父親偶然碰到時,他發現被審的人成了呆子,單褲裏已經滲出了屎尿的惡臭。父親驚呆了,他給其中一個他認識的人說,不敢再那樣了,要出人命,他立刻跑到公社,在他的房子找了一條褲子給那個人換上,並把那條髒褲子給洗淨。據父親講,那個捱整的人還活着,而整人的五個人八幾年都不在了。所以,父親說,不敢做壞事,老天爺在房檐下瞅着呢!

父親在七三年冬天曾在尚村公社的渭河灘領人修幾百畝大的魚池,當時公社無人去,怕受凍遭罪,但他確自告奮勇去了,昏天黑地,在河灘幹了近四個月,從此,落下了風溼,退休後睡熱炕纔好了。這就是我的父親,到今天爲止,他連尚村漁場的一條魚面都未見,他有時提到此事都落淚。

父親從八0年元月退休,直到二00五年,一直給老家三灣村義務修路,有的人譏他笑他甚至背後罵他,他全然不顧,老是自行車後邊邦個鐵杴,這裏填填,那裏補補,每當看到路修平整後,他特別高興。他說,他有公家的工資,爲百姓做點事是應該的。這就是一個老黨員的樸素心態,天下正因爲有了衆多的好百姓做根基,才使我們的社會發展穩定富足。

由於父親和母親的品德感染了我們,我們六個兄弟姐妹都如父母一樣爲人正直,品行端正,我們裏裏外外的孫輩計十五人,除了我的小女上國小,其它人都進了大學門,兩個上了研究生,他們都在西安,咸陽,鄭州,杭州等地成家立業,成爲單位的骨幹,所以,我們要感謝我們的父親和母親。

天下有不少像我父親那樣的平民百姓,他們像一塊塊的基石支撐着我們的國家,祝父親長壽,祝天下像我父親一樣的老人健康長壽!晚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