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天梯的途徑抒情散文

也許腦裏靈光一閃,也許記憶深處的某些節點驟然凸起,有一天我的腦海裏忽地跳出一座座城堡,歐州的城堡,猶似山一樣拔地而起,又如春天的蝴蝶飛撲在時空的巨大幕布上。那巍峨堂皇的建築,那幽居一隅的富貴莊園,任豔羨築巢落窠,任誇耀綴飾宮牆……。突地,由時空隧道里刮來一陣陰風,城堡周邊的樹上生出了無數只綠蟲,庭院草坪飛出了陣陣蝗蟲。我驚訝:倉促間怎出現了這等忤逆惡境?這是幻覺,還是某種兆示?記得國小四年級時,縣楚劇團的老師相中了我,問我想不想學戲?我內心極想去的,也知母親爲我準備了行李,嘴上卻愣是說出了不願意的反話,好似大腦突地被某種神祕意識控制住了,由不得自己。難道這次腦裏幻出歐州城堡的景象,也被某種神祕意識控制住了,由不得自己?

尋找天梯的途徑抒情散文

但我清楚地記得以前曾多次看過《呼嘯山莊》,也多次看過《簡愛》,城堡的形象如神靈附體一般,時不時地從腦裏跳出來演繹一段久遠的城堡故事,意識一下子走進了幽深的歷史時空,一座座城堡瞬間幻化成了一個個老人,坐在榮耀遠去的時空椅上,眼裏早已失去了往日尊貴儒雅的光澤,滿嘴吐出的是唉唉唉的垂暮詞語,似乎想阻斷一切前來觀瞻的.目光和腳步,同時也阻斷自己眺望遠處風景的目光。那種拒人千里的樣子,比日落黃昏還要悲壯,比老朽的奔馬還要落寞。我每天吃飯、睡覺,寫作、散步,似乎城堡老人的目光早已粘連在這些場景之中,如影隨形,須臾不離。我招待客戶吃飯,人家得知我不是單位的頭頭,,眼裏立刻由尊敬變成了輕蔑的目光,好似我由一棵白菜心立馬變成了爛菜幫似的,“城堡”拒人千里的意圖,顯示得淋漓盡致。我約定到朋友家見面,可見他用窺視賊的目光從貓眼裏窺視我,立刻感到了“城堡老人”正在用一種不相信人的目光掃着我的身子,我的尊嚴,背上起了陣陣的芒刺,眼裏疼得不想睜開眼。我不知自己怎變成了這樣,也不知城堡的意識爲何控制了我的大腦我的思想,難道這就是文學的力量作品的力量,潛移默化的影響着我的思維我的認知?讓我產生了逃離生活的想法,不想走進生活,生活也別想打擾我,我把自己變成了一座“城堡”,無論睹人狀物,都用“城堡”的目光去看他(它),同時覺着別人也在用“城堡”的目光掃着我。久而久之,鮮花、陽光、包容、關愛,這些都成了麻木的替代品,友情、親情即使撞面也當沒看見。我怎麼變成了這樣?我自己都恨我自己變成了這樣。

我覺着這樣活得好累,很想找一個突破口,跳出“城堡”的怪圈。可左突右突,“城堡”似乎是一個巨大的鐵鉗,始終箍着我的脖頸我的心胸,憋得我說不出話來。我想過一種寧靜恬淡的生活,不受任何外界的打擾,可煩人的世俗生活卻緊緊地摟住我;我想重新認識“城堡”的意義,找回當初看《簡愛》、《呼嘯山莊》曾經給我的最初的印象,卻被生活、現實這樣兩部移動的書籍矇蔽着,不曾有半點新的發現。我活得好沉重啊!

武夷山或許是一個有形的風景,或許是我精神的戀人,一個暑熱難耐的季節,我興沖沖來到了武夷山,猶似腦裏被“城堡”撅住了一般,意識已不由我自己控制。看到一幢又一幢白牆黛瓦式的建築,明潔高闊的藍天白雲,我以爲來到了神仙呆的地方,心靈不由自主的舒緩了開來,眼眸不由自主的亮了起來。我興沖沖走進一家賓館,想要立刻住下來,沒想櫃檯的一位男士默着臉問我:有證件嗎?腦裏剎地幻化出“城堡老人”拒人千里的身影,內心迅速躲進了自設的“城堡”裏,不肯再讓別人靠進我半步。先生,請喝茶。不料一位年輕女服務員,“強行”走到我的身邊,笑眯眯地望着我說道,好似陽光迅速照到了我身上,心內立刻涌進了一股溫暖,“城堡”莫名地消融了,眼前坦途一片,正好應證了那句:念頭常在一瞬間改換;是非僅是剎那的轉身。我立刻辦了入住手續。

但我並沒有解決突破的問題,仍時不時困在自設的“城堡”裏拔不出來,第二天清晨便登了天遊峯,我不能不登天遊峯。不是說站得高看得遠嗎?不是說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嗎?或許站在高處,便能找到突破口;或許登上天遊峯,便能看到平時看不到的風景,體味出平時體味不到的哲理意境。當我來到天遊峯山腳下,眼望美麗的九曲溪環繞着座座珠峯綠嶺,陽光蒸騰着煙霞雲霧,藍天俯視着萬千植物,身心輕快了百倍千倍,立刻投入到登山的過程。一級一級往復向上的石階,好似八彎九拐的九曲溪,鳥語花香縈繞身體兩側,白日金光嬉鬧樹林隙縫。身置一級級石階之上,宛如走進傳說中的仙界,彭祖正站在身邊砍樵摘桑,南粵王正帶領先民刀耕火種。

我擡起腳,踏步,再踏步;登攀,再登攀,實足成了一個不忍壓抑奮力向上的“有志”之士。轉過一道山樑,又轉過一道山樑,身上的熱汗如雨般從身體的各個角落傾泄而出,疲倦似負重感盔甲感重又回到了身上,宛如轉陀螺又從頂點轉回到了起點。那石階那往復,全變成了一座座“城堡”,冷漠地瞪着我。我只好坐在路邊的大石上,掏出挎包裏的水杯,擰開杯蓋不停地狂飲。

當我歇息了一會兒,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些,眼光不自覺地落到了遠處跳躍活潑的陽光上面。只見她不帶私心,一視同仁地照耀着樹林、河川、花草,以及許許多多的動植物身上,我的心彷彿突地電光一閃,剎時頓悟出什麼,雙眼出奇地大亮了起來。在這世上這個地球上,只要你內心裏不設“城堡”,不遮蔭涼,面朝太陽,陽光定會普照到你的頭上。如同你接近大師,常與大師交流,你自會受到大師的濡染與恩惠一樣。心役,不在形而上,而在內心的病態思慮上。一個健康的內心,是不會自設“心役”的,是會常常面向太陽生活的。哦,哦,不遠萬里尋找的東西,她常常就在你的身旁。

再登一步步的石階,感覺不僅僅得到了往復向上的力量,而是邁上了新的起點新的視野;眼裏不再是一座座“城堡”,而是天然營養的富礦區,一個能讓我接近“高處”的神奇階梯,我的心胸我的境界,比平時高了許多。好久沒這般的快樂過呀,我大聲地對着山林喊道:天遊峯,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