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登會峯閣的散文

踏着薄暮的山道石階,我登上琅琊山的頂峯會峯閣。殘霞萬縷的輝光投射到閣上,騰起一片耀眼的金色;整個西天像烈火焚燒後的餘燼,不時飛起一些灰暗雲團,而云團深處,則餘焰未息,似乎還可傾聽到火星爆裂時的噼剝之聲。西南羣山綿延,正急速沉入迷濛的蒼茫中,想象中的鐘山似螺、長江如練,便在這蒼茫暮氣中楚楚的浮現出來。當我佇立良久,心隨雲飛,一種蒼闊的情懷便油然而生。

暮登會峯閣的散文

人生苦旅,當擇地小憩;而倘能借得山水的靈氣,一洗胸襟,一濾塵念,這應當說是難得的幸遇。琅琊山以琅琊王(東晉元帝)曾駐蹕於此得名,唐建寶應寺(今琅琊寺),宋以歐文蘇字彰名,明清則有亭閣增建,飾彩鏤金;歷朝以來,上自達官貴人,下至村夫野老、逸士幽民,都曾在此留下不滅的蹤跡。雖是平常景物,但自從有了人文的內涵,便從此多了一份優雅風骨;後人遊覽,其着眼點亦往往不只在自然景觀,更在於經過了人文點化、人的靈性薰陶過的山光水色。山水之幽,而至於人跡罕至,即便美過永州之西,恐怕也難免柳子厚的`慨嘆:“地幽風冷,不可久居”,只好“記之而去”。司馬遷遊歷山川,原是訪古論今;李太白縱橫天下,也絕非爲作地理考。所以我說,通常所謂的人借山川之靈氣,乃是借其中所孕的人文的靈氣;山川本無喜憂,是前人注入其喜憂,山川本無靈氣,乃前人賦予其靈氣。山水之有無靈氣,在於觀景之人當時以什麼樣的審美眼光去看它,還在於這山水之中,包含了多少人類文化的深層價值

遙想一千六百七十年前琅琊山得名,八百六十年前歐陽修、王禹偁守滁;三晉以下,歷朝人物,累爲琅琊山積澱了豐厚的人文文化。正是這種文化,吸引了包括我這個過客在內的古今多少探山訪勝之人。我們來尋訪的,是前人留下的文化,以及這種文化和自然景觀完美融合的典範;後人同樣以這一標準來要求我們,他們也有充分理由向我們提出這樣的要求。歐陽修守滁,佳話傳頌至今;而要在我們這個東方大國裏真正做到造福蒼生、澤潤百代,還需要多少艱苦而細緻的工作啊!這絕非作一首詩那麼輕鬆瀟灑,也遠不是像古人那樣,帶上幾個隨員和百姓,去醉翁亭上喝一餐酒就能做到的。

我下山時,天已完全黑了。山螢撲面,而我卻看到了滁州新城的萬家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