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問心的抒情散文

這一夜,註定與睡眠無染。怕冷月洗心,卻遊思萬縷。

春夜問心的抒情散文

四季輪迴,又一季花春以煙之媚妖妖調調地走過心堤,隱痛循着潤甜的氣息張開慵懶的水眸,欣欣然趕赴天地間這場盛宴。

此生,怕是銜痛而生的女子吧。幼時的雨打芭蕉,少時的梧桐細雨,及至中年,層浪推舟,已是風燭幽火。細數四十餘年的光陰,記不清和淚吞嚥過多少丸劑草湯,一同吞下的,還有希望和委屈。彼時年少,尚不覺體虛脈弱的厲害,只記得每一次病中總有溫暖的呵護與誘人的美食,雖澀藥苦口亦算不得什麼,然歲月消長,一次次於水深火熱中掙扎,一回回被風魔雨魅劫掠,調運氣息之際,那襲涌而來的彷如落冰之人的無望與無助數度灰寂了柔弱的心境。

幸好,有文字可以慰暖。許是頑疾的桎梏,抑或與生俱來的纖柔,當所有的玩伴都醉心於飛毽搖羽時,不識數丁的我獨鍾情於文字編織的美麗,於一知半解地玩味中體會食無肉、居有竹的清雅與幽歡,則痛楚,便有了雲淡風輕的意味。

常常,獨坐廬內窗前,任清風撩起長長的髮絲,低眉斂眸間,幽思常被輕靈的文字導引,眼前便幻化出許多意境,而自己就是那幻境中的女子,或蕉窗對語,或舒袖清歌,或云溪凝神,或楓橋剪月。千般風情,萬種旖旎,縱塵世萬象包羅,卻不及箇中情味十之有一。

我是知道的,塵世嚴正苛刻,容不得半點兒孟浪,惟文字的世界紅浪輕波、雨柔風暖,避心及此,可奢求桃源仙夢、襟懷明澈。身在紅塵,總是感覺被世風牽扯着,身不由己地奔赴,奔赴,疲累至極時,那麼想做一株角落裏未名的花草,安靜地生根、發芽、綻蕾、結實,從容地完成一個輪迴的使命,就悠然地闔目而息。恬夢中等待下一個春天的召喚,醒來後就是滿眼的熱鬧繁複,若春天忘記了邀約,何妨,就這樣永久地睡去,因了心安,未嘗不是清寂。

我是孤獨的,身邊的風景熙攘熱烈,我卻以看客的心冷眼入世。文字是心境的寫照,圓潤的筆尖濡染了太多的孤標傲世,竟有了素冷孤清的痕跡,每每示人,必會招致些許的憐惜嘆惋。不必如此,我不過憑藉文字任心情淋漓,轉身面世,一樣的笑語桃花,一樣的情定蘅皋,一樣的心事的的。

終是無奈,塵世的風刀雪劍;總是遺憾,沒有並刀可以剪情織緒。太多的零亂春愁不堪剪,不可解,逃無可逃,守無可守時便退至網中一隅,寂寥地梳理潮溼的心羽。好想攜風月走一程,哪怕只是覓得短暫的清歡來滋養回憶也好。然世海茫茫,誰又是那個能共一葉扁舟的'隱者?都說時光可以療解舊傷,然時光深處的蒼黃誰又可以輕輕揚落?

絳珠淚償三生債,通靈解語歸鴻蒙。這一生,總有一個人會爲你捨命等待,等在那個叫做幸福的彼岸,爲了那份靈犀之屬,你以箋作筏、以筆爲槳,拼了命地鐫刻句句行行,只爲遇見時的字字惜懂,你便盛開成那人心畔最嫵媚的模樣。

總是在最幸福的時刻想到死亡,尤其是數次目睹親人離世的悽愴後,對死亡竟有了從容的感悟,一個人活着,世界便是她眼中風生水起的風景;一個人死了,她的世界自此便荒涼沉寂。死之於人,大都敬畏恐懼,惟其如此,纔有了生之當惜、活在當下的人生態度。非要等到行將離世時才懂得親人的好,才原諒別人的失,才反詰自己的錯嗎?不如生時歡好吧,一輩子畢竟太短,而死亡卻是永久的安息。

不管你喜不喜歡,春天總會如期而至。滿眼桃紅柳綠,是喜;舊疾乘機而入,復憂。這樣一個春夜,當絲絲縷縷的痛楚激活昏然欲睡的神經時,耳畔有窸窸窣窣的落雪在輕叩軒窗。怕是今春最後一場落雪了吧?這輕盈柔媚的天使以清絕的舞姿華美地謝幕於這個季節,會有不捨和遺憾麼?忽然地想起曾經間壁而居的老嫗,在行將就木的前一個月,還託母親爲其購買一件合體的花衫著身,而彼時,她已爲癌病纏磨形如槁木,卻仍不失女人風骨。答案,倏忽間水落石出。

想天地蒼茫,浮世滄桑不過塵埃盈睫,無需撣落,輕輕啓闔則塵煙散盡。“一生日月朝復暮,半世風雲起落間”,人生彈指,轉身暮年。數着細碎的光陰,守着寂靜的黃昏,於茶煙氤氳的流光中,輕握一份懂得與寬容,忽然地原諒了過往,原諒了隱痛。恍惚間自己便是那佛前的青蓮,早已是心如蟬翼、不著纖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