麪包散文隨筆

那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麪包的存在。

麪包散文隨筆

按着我那記憶中的年齡推算,大約是94年的樣子,老師爲我們講了一片課文,說的是我們的偉大革命導師列寧的故事。到如今只能記得兩個細節,一個是他老人家理髮的時候老老實實地排隊,另一個是他在無聊鬱悶的時候,餓着肚子去莫斯科紅場用麪包喂鴿子。

可能我天生就是個吃貨的緣故,只要是吃的東西,又或者說是沒吃過的東西,我都會牢牢地記在心裏,就好比幼時生在南方山區的我,壓根就不知道麪包是個什麼玩意兒,況且還是難吃到被我們的偉大革命導師用來喂鴿子的東西。

是的,沒吃到就是沒吃到,我會一直在心裏記掛着,直到親口吃上它爲止,即使別人說它再怎麼難吃。

然後,有一年的暑假,跟隨爸爸在漢口賣雨陽棚的媽媽因爲做了個夢,夢見寄養在外婆家的我和姐姐同老鼠搶東西吃,愣了一宿沒睡着,硬是一個人從武漢坐車,輾轉幾趟回到村子裏,把我和姐姐接到漢口來過暑假。在那時候,女人出遠門,是讓人很不放心的事情,尤其是在老家那些過來人的故事裏。

於是,就在那個暑假裏,我見到了、也吃到了麪包。

不記得事情的經過時怎麼樣的,大概就是某一天,媽媽帶着我和姐姐經過一烘培店。然後,我和姐姐立馬就被櫃檯玻璃裏邊的東西給吸引住了,圓圓的,暖黃暖黃的,看起來好可愛的樣子,並且周圍正瀰漫着奶甜的香味。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想吃的慾望已經是非常之強烈了,那便是賴在那裏使勁看,拖着媽媽不肯走。然後,媽媽似乎是明白了過來,花兩塊錢,給我們一人買了一個。幸福!

沒錯,我和姐姐從那天起,就拒絕吃早餐了。爸爸每天騎自行車出門去買菜,我們即使是蹲在廁所裏邊,也要用力地、大聲地提醒他一定要記住帶麪包回來,因爲我們是不會吃早餐的,對,說不吃就不吃。

然後,暑假結束,回到鄉下,偶爾想起麪包來,就要覺得不可思議,列寧真是爽啊,麪包那麼好吃,他竟然拿來喂鴿子,如果我碰巧認得他,我一定要跟他換着吃。真是難以理解,不能原諒他。

後來的許多年,雖然也時常吃吃麪包什麼的,但多半都是在當着甜點吃。大概是吃膩了的緣故,雖然自己仍然改不了吃貨的本色,就像在俞平伯的散文中看見東來順一樣,放下書本就去吃了一頓,然後自己還要在家裏模仿着做,竟也享受得很。就更不用說魯迅寫的那些下酒菜了,譬如鹹魚頭、油炸豆腐什麼的.。

可能,吃也是一種基因,又或者說是信仰,就如同人們所說的某些事,如果不去做的話就會後悔,而我在他們的文字當中,所體會到的東西,正暗合我的吃貨心意,那就是,如果不去親口吃上一回,是會後悔一輩子的。

真正吃到我們的偉大革命導師用來喂鴿子的麪包,是在三十歲的這一年,和妻子趁着春假去旅行,到了毗鄰俄羅斯的哈爾濱。臨走之時,意外地找到了那種俄式麪包,名字也是出奇的粗獷,叫大列巴,立即就買了一個大號的帶去妻子孃家。可還是忍不住被它的醇厚麥香味道引誘,然後就在那兩千多公里的路上,時不時都忍不住解開包裝袋來,嗅聞幾口。是啊,真是太誘人了,像一個大炮彈頭一樣,蓬鬆,焦黃,手感完全不一樣,不像南方的精麥粉面包一樣看起來就那麼膩,肯定是好吃極了。不過,得忍着,不能在新年上頭,帶着一個啃了幾口的麪包,去見岳父母。還要儘量剋制着不要反覆看,因爲怕一忍不住吃起來,就要沒完沒了。

矛盾,煎熬。

到得岳父家當夜飯後,都準備開始打麻將了,我一下記起大列巴來,壓抑了幾天的渴望,終於是要得到滿足了,就打了開來,先捧到所有人面前挨個兒嗅聞一把,然後找來刀子切片。

懷着激動又驕傲的心情一嘗,頓時就傻了眼,我的天吶,怎麼能這麼糙硬?都到了磨舌頭的地步啦!幹得讓人受不了啦!再一看他們,岳父包一滿嘴,開始的興奮已然變成了痛苦,岳母正把剛吃進嘴裏的又吐了出來,妻子的小侄女嚷着要了一大片,剛吃了一點,就一下扔回了餐桌上……

然後,我們就開始打麻將了,決定忘了這件不愉快的事情。到了半夜,麻將打餓了,順手又去揪了一坨來吃,心裏就想到,我們的偉大革命導師是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