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分娩雖然有着切膚之痛，裂骨的掙扎，但那痛含着等待中的興奮，那痛依附着希望的甜蜜，那痛伴着未來的幸福，那痛維繫着對生命延續的守望，對生命寶貴的詮釋。望着身邊躺着的小生命，有了一個崇高而偉大的稱謂：“媽媽”“娘”亦或是文字中的“母親”。望着丈夫疼愛的眼神而流下感激的淚水，望着家人忙裏忙外的身影，那麼這份痛又確實很甜!這份痛又是多麼的高尚和自豪!這份痛會在小生命一天一天變化中，會在親人的歡聲笑語中悠悠消失……
日落月起，月落星稀，痛斷肝腸的痛是父母的去世，跪倒靈棚前喊破了喉嚨，哭啞了嗓子父母聽不見;薄薄的木板近在咫尺，隔着的卻是陰陽兩路人;那一刻才幡然醒悟，還不曾早伴朝陽，暮擁夕陽與父母;還不曾細看到父母何時早已雪染青絲，不曾摸過父母的額頭裸露的溝壑，還不曾撞見時光那把無情刀何時將父母的眼角刻出一條一條的魚尾，不曾端祥父母水汪汪的雙眼何時那麼混沌無光，還不曾量出父母的身軀何時小於一百八十度而走路有些蹣跚，還不曾觸摸過父母的手何時如洗碗的抹布粗糙，還不曾注意父母的牙齒脫離了牙牀只留下紅紅的牙齦，更不曾留意父母的聽覺何時變得那麼遲鈍…… 世上不曾有時光倒流，更不曾有後悔藥來挽救你的不曾…… 然而父母卻已緊閉雙目，停住了呼吸。
再也聽不到他們的叮嚀——自己認爲的嘮叨。再也看不到那雙慈祥的雙眼探知你的`歡喜憂愁，再也喝不到自己生病時母親做的那碗合口的熱湯，再也聽不到當自己頹廢惶恐時父親給自己錚錚的鼓勵，再也聽不到雙親分享你高興事的爽朗笑聲，再也看不到晚上回家門樓下那柔和的燈光和熟悉的身影在燈下焦慮徘徊，再也聽不到似責備卻是滿心的疼愛和掛牽的淳淳教誨…… 那刻越想越心痛，淚如泉涌，抽泣得渾身顫慄胸口疼痛，想想父母無怨無悔的付出不求回報，四季輪迴的操勞使得父母容顏憔悴，是自己吞噬了父母的青春，束縛了父母的自由，這痛像烙印刻進自己的骨髓裏，使得靈魂受着煎熬而片刻不停……
執子之手白首不相離，然而月圓人全，月殘人不全。伴侶失去一口，那是撕心裂肺的痛，從此天涯海角無處尋覓那早已習慣了自己的對方。看着她(他)那麼靜靜的躺着，渾然不知。今後自己將面對漫長的黑夜和四季風霜。心裏那份淒涼：雙手狠命的搓着，十指緊緊相扣着，再反過來十指朝胸，手背相靠低着頭托住臉，任由那淚水一滴一滴的滑進手掌，滴滴眼淚訴說着心中的茫然和不捨。撇下我你可知道孤獨的滋味?撇下我你可知道我的心在流血?說好的將來相扶教子白頭到老，如今撇下幼兒沒了依傍，說好的伺俸雙親送老歸山，如今閃下白髮拜青絲，說好的待到金婚之時我們再穿一次婚紗，滿臉的褶子塗上胭脂口紅回到當年模樣如今你卻丟下我讓我孤獨終老，說好的我們終身不作牛郎和織女要相守朝朝暮暮，如今卻是陰陽兩重天。說好的惜惜相依不離不棄……而如今你違了約，背叛了我們的誓言——執子之手與我偕老——
世人都說黃蓮苦，失子(女)之痛比之痛十分—— 任鐵打的漢子都會悽然淚下，是心碎的痛。父親強撐着，手指夾着一根菸，脖頸青筋暴凸，猛吸一口煙，想跟着把痛嚥下去，卻又咳嗽起來，憋在心裏的痛隨着顫動，那不聽話的淚水也趁機衝了出來……母親哭得是昏天黑地————白髮讓風拽扯的漂浮無依，滿眼的絕望化着一串串冰冷的淚水，滿臉的皺紋似一道道溝壑在訴說歲月的無情而讓人無能跨過，弓着的背在硬託殘存光陰而告示自己站起來……五官在抽搐，似要錯位。腮幫在顫抖，上下牙齒似要衝出口腔，總想嚥下唾液潤潤乾裂疼痛的心房……
【推薦語】
中年人的撕心裂肺的痛，句句入骨。字裏行間浸透着骨肉親情的血緣深情。
牛明香 林州人，全職媽媽，有文字多篇刊發《芝蘭園》。
【本文作者：牛明香。(來源公衆號：芝蘭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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