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隨筆散文

老婆常常扳着指頭數落我:直的很、犟的很、老實的很、頑的很、懶的很。。。。。。末了總要補充一句:愛的很。然後我們倆一同哈哈大笑。

癡隨筆散文

老婆說的都是實情,就只我的頑,父親就不止一次地說過。我這裏所說的“頑”,是一句方言,意思是“幹不了事,無能”。用一種通用的詞,就是“孬種”或者“孱頭”。因了我的頑,父親操了不少的心。因爲我在鄉下教書,住校,一週回家一次,平時自己做飯,麪粉沒了要回家去拿。有時回到老家,父親總要檢查我的`自行車,如果發現問題,他總要動手修理。他知道我不會修理。正午的太陽,照在他禿了的頭上,拳拳之心難以言表。返校的時候,他總要親自將面口袋替我紮好,綁在車子上,他怕我扎不結實綁不牢,把面撒在路上。臨行總要反覆叮嚀:路上小心,難走處就從車上下來,不要逞能。天下父母大抵如此:鍾愛、看得起有能耐、有出息的子女,而始終操心、牽掛的是低能、貧弱者。

老婆機敏、聰明伶俐,對我的習性、特點了如指掌。她壓着指頭羅列我的特點,羅列來羅列去,卻把我最大的特點沒有羅列進去,那就是:癡。

首先,愛之癡。

我年輕時愛過一位姑娘,三天一見面,一週一封信。後來鬧僵了,她躲着我。我則每天站在她的屋前等她,站成一棵樹,站成一道風景,引來無數嘲笑的目光。夏天曬得頭上冒汗,冬天凍得眉上結霜,我卻無怨無悔,心甘情願,覺得唯有這樣,才能表達我對於她的赤誠和忠心。最終分道揚鑣,我卻爲愛而癲而狂,沉淪二十多年。

其次,癡傻。

我自幼有着一顆善心。替小鳥垂淚,爲螞蟻引路;同情弱者,憎恨強惡。上高中時,一次買東西,人家多兌了我幾元錢。我初時竊喜,覺得佔了便宜。越走心裏越沉重。想到她一個小女孩,站在寒風的街道上,爲了生計而出賣童貞。我終於於心不忍,便跑回去把錢還了。又一次,坐在銀行的長椅上,等着取錢。一位摩登女郎取完錢,臨走掉了一張一百元紅票子。本來她已出了銀行的門,我撿到了錢,應該歸我。我一想到她數錢時的花容失色,便跑出門,把她叫住。她收住腳,一臉怒容,以爲我要非禮她。聽說我給她送錢來了,立馬陰轉晴,道謝連連,臨走還拋了個媚眼。我回家把撿錢的經過向妻子說了,妻恨鐵不成鋼地在我額上點了一指頭,說:“你呀,傻子!世上沒有你這樣的人!”我辯解:“不是傻,而是癡。”她沒好氣地嗆白道:“癡就是傻,傻就是癡,反正都一樣!”

我常常因爲向別人說了真話,講了實情而遭妻子抱怨。在妻子眼裏,我就是一個榆木疙瘩、傻蛋,而我引以爲豪的,正是我的癡、我的傻。我覺得,這,正是我與衆不同的地方。在我看來,癡一點,傻一點,簡單一點,算計就少一些,快樂就多一些。一些人不快樂,主要是因爲他太聰明,想法太多了。

第三,書癡。

我之愛書,猶如珍愛珠寶,讀書也容易進入情境角色,常常因主人公而憂而悲,而喜而狂。讀到公正遭遇屈枉,善良受到欺凌,我便心情沉重,痛心不已,只得反扣了書,點上一支菸,久久呆坐;要麼踱出書房,在客廳裏來回徘徊,待到心情平靜了,再入書房。有時看到精彩處,便不由人擊節叫好,惹得妻子一驚一乍的,以爲我犯病了。有時,看到可笑處,便獨自大笑。妻子莫名其妙,跑進書房,非要逼問我笑什麼,我說沒啥,她狐疑地環視室內一週,臨走時說:“心裏有鬼。”她經常說我心裏有鬼。

一天下午,妻子臨出門時,將做飯的菜收拾好,擺在餐桌上,吩咐我趕在她回來,把飯做好。我一邊看書一邊應承,妻子便出門去了。直到夜幕降臨,妻子開門進來,我從書本上擡起頭來,猛然一驚,忙問:“什麼時候了?”妻黑着臉,扔下一句:“天亮了,死到書裏去吧!”便氣呼呼地走進廚房。我以爲真的天亮了,忙跑到陽臺上,向東方眺望,沒有看到曙光,卻看到了滿天星斗、燈火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