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愛情抒情散文

它必須浪漫。可能每個人對浪漫的愛情,都有一個確定的設計。我也有:漫天大雪之中,著軍大衣,裹着自己的心上人,在曠野裏漫無目的地走。某次聚餐後,和巧珍在校園西邊的樹蔭下幹坐了半天,一肚子啤酒泡沫,燥熱無比,沒有雪花,沒有軍大衣,只有飽嗝一個一個往上頂。

關於愛情抒情散文

作家兄弟替我圓了這個浪漫夢。二年級冬天,天下大雪,我到操場去溜達,不承想碰上了愛情。我看着南邊的籃球場有點異樣。籃球場我太熟悉了,只怕這兒的每一寸水泥地面都滴着我的汗水。這是哪個地方給我這種奇怪感覺呢?漫天大雪之中,看不分明,但應該是最南端的那個籃球架子不同於平常。我離開跑道,走兩步,看不清楚;再走兩步,還是看不清楚。乾脆,我一路咯吱咯吱走過去,這回終於看清了:一個圓滾滾直立的軍大衣,毛領同樣直立,毛領裏兩個緊靠着的腦袋,一個馬尾巴,一個像我現在一樣依稀一片地中海。說兩個腦袋緊靠着,這樣描寫不夠準確,應該是馬尾巴在用耳朵傾聽地中海,馬尾巴的海拔明顯高出地中海一截。我差點驚叫出聲,這不是那誰嗎!

我現在開始懷疑我的'IQ,腦袋被驢踢了吧。這幅圖景怪異無比:一個男人幸福地把禿腦袋架在一個女人肩膀上,裹着軍大衣,大雪紛飛;兩米之外,一個傻蛋兒伸長脖子非看個究竟。一切靜止不動,軍大衣裏就是全部世界,軍大衣外一概不存在,漫天大雪不存在,傻蛋兒更不存在。

先跑一下題,現在這個話題叫文青。我萬分感激地中海。是地中海幫我完成了一個簡直是做夢都夢不到的夢想:我的文章第一次變成了鉛字。第一次,諸位都是過來人,都知道它的重要性,多少善男信女因爲它大打出手。我的“第一次”給了地中海,並感激不盡。

我感恩,所以我是好人;但後來萬分感恩地打了恩人一巴掌,當然變成了壞人,變成了地中海口中的文青。誰把好人變成了壞蛋了呢?我總得找個替罪羊,找誰呢一一楊三!就是這小子,給我說了無數遍:找作家要你的稿費!找作家要稿費!作家三天兩頭去領稿費!我有點不好意思:這怎麼能張得開口?楊三好像得了結巴,只要看見我就哼哼:稿費!請客!稿費!請客!某天下了晚自習,作家到我們宿舍串門,我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摟着作家臉發燙舌頭打結地說:那個啥作家,那個稿費一一誰知道作家一下從我懷裏掙出去,歪着地中海說:還稿費稿費,別人給我錢我都不給他發!這是真的,現在諸位要晉級評職稱,就知作家所言非虛。但那時我只覺得血衝腦門,劈頭就是一巴掌一一我到現在都後悔。然後被大家拉開了,我才知道我是文青一一作家一直在念叨:我光說阿慶是個文藝青年,誰知道……

書歸正傳,還是說愛情。比如作家,一聯繫,就說離了,再聯繫,又離了,現在都數不過來了,據他說現在他高升爲拖油瓶幼兒園園長,正在籌拍一部電影,片名暫定爲《二十X個孩子一個爹》,X現在不確定。我常常發呆,這小子真執着:難道他非要找到那飄着雪花、披着軍大衣的愛情,否則就誓不罷休嗎?

畢業的時候亂了套。最嚇着我的是巧珍。和《人生》裏的巧珍一樣,都是好姑娘,但我不是什麼高加林,一個是朵爛漫的水蓮花,一個是棵散漫的狗尾巴草,八竿子打不到。大學生活留給我最後的也是最深的刻痕,就是巧珍驚天動地的哭聲。其實這哭聲我根本沒聽到,但我現在耳邊還飄蕩着一種近乎撕心裂肺的哭嚎。那天我正在宿舍裏躺着,忽然英子一頭闖進我們宿舍,像一隻驚惶失措的麻雀,比手劃腳,結結巴巴,我於一堆肢體語言和一堆單詞中得到一個結論:巧珍在哭!大哭!誰都勸不住!我一時有點短路。英子又用一堆肢體語言和一堆單詞告訴我另一個結論:巧珍就站在窗戶邊!這下我的線路修通了一一巧珍的宿舍在四樓!我翻身下牀,兔子一般竄到女生宿舍。氣喘吁吁地爬上四樓,樓道里安安靜靜,我的心跳一下從三百邁降到二百邁;跑到巧珍宿舍門口,透過門上小窗看到巧珍好好地站在窗前,我的心跳啪噠一聲摘掉了檔。至於結果,就是巧珍現在是兩個孩子的媽。

我驚魂末定地回到宿舍,研究了三年《周易》的兩口兄弟,嚴肅地走過來,眼鏡片後閃着神祕的光:我算了一卦,你還是獻身給巧珍吧!算了吧,嚇死我了。當然這只是個藉口。那天我和巧珍在操場邊坐了半天,誰都不說話,看着地上的螞蟻發呆;後來看不見螞蟻了,我說:好好的。別哭了。你要哭我也哭。估計是巧珍害怕我哭起來就不止驚天動地了,所以大學的最後時刻她開開心心,打扮得花枝招展。離校時坐着像公安局的綠吉普,飛毛腿一般一溜煙走掉了。

令我想哭的還有小喬和大剛。在我們宿舍,小喬哭着一拳一拳打大剛,打得一宿舍老爺們鴉雀無聲。最潑皮的是軍軍,根本不把周圍羣衆當喘氣的看,在教室裏公然擁吻北大他媽一一北大他媽的兒子去年考上了北大,但北大他爹卻不是軍軍,你說軍軍虧不虧得慌?看見梅花我都想踹杜棠一腳,因爲在校園裏流浪的狗崽子們都說是杜棠踹了梅花一腳;看見志國我又想擁抱杜棠,因爲之後梅花和志國兩隻小蜜蜂呀飛在花叢中呀。

不說了吧,背後議論自己的同學好像不地道。

眼睛都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