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一張藍紙而奔波散文

進入七月,女兒就籌劃我的簽證之事了。妻配合女兒,也在積極準備相關資料信息。而我,卻消極對待,甚或有點牴觸情緒。

爲一張藍紙而奔波散文

我是隨遇而安的人,也是思想守舊的老腦筋。我喜歡慢節奏的生活,喜歡自由自在的方式,也很滿足目前的生活狀態。對於境內境外遊,興趣索然。也不願萬里千里奔襲,走馬觀花遊景。

在我看來,天下之人文景觀,自然風光,雖林林總總,各不相同。但很多是具有共性的。代表性景點觀瞻了,類似的就沒必要一一造次親往。

看了故宮博物院,其他的古建珍寶館,還值得去麼?去過華山泰山,興隆山白雲山驪山,類似的山,還值得登臨麼?去過少林寺、青雲寺、法門寺、興教寺、明聖宮,其他的佛教道教聖地還有什麼看頭?去過龍門石窟、秦兵馬俑博物館,難道非要再去雲崗、敦煌和其他雷同的遺跡?去過北海、香山,難道還有必要繼續觀看相似的公園?去過連雲港、零丁洋,觀過海,乘過艇,其他的海灘浴場又會有什麼特別之處?

人的一生是有限的,天下風景是千千萬的。我們不可能走遍天下,也不可能每景必至。我們應該觀看具有代表性的景區景點,以推論其他區點的構成。區點的風景,雖獨具特色,但萬變不離其宗。草原是草原,沙灘是沙灘,戈壁是戈壁,山川是山川。我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踐行的。

女兒通過郵箱,郵寄了又少資料。而面籤回答簽證官的模擬試題及拒籤的案例,就達二三十頁,三四萬字。讓我大熱天坐在電腦前背誦記憶,自然是吃不消的。我只看模擬部門,而拒籤的案例,造成拒籤的原因,僅僅是粗略瀏覽了一下。

妻嫌我不重視,不是嘟嘟囔囔,就是嗔怪白眼。隔三岔五,總是旁敲側擊,以示提醒。她老覺得我大不咧咧,沒有認真對待,甚至有點漫不經心。但她是她,她不是孫悟空,我不是鐵扇公主。她急有什麼用?

孩子發來的模擬題,我抽空看了。對於要點,我心中有數。至於怎麼敘述,則由我把握。一些特殊的日子,則在休息或散步時回憶,以增強印記。出征前一週,女兒模擬簽證官對話了一次。臨出發,女兒又模擬了兩次。原來記憶不精準的精準了,不熟悉的熟悉了,不簡明的簡明瞭。女兒滿意了,我也放心了。

八月二十四日中午十二點二十分,我和兒子一起,從T2航站樓,乘中航CA1290航班,於下午二點一刻到達首都國際機場。又乘中轉擺渡車至機場至市內公交站點,再轉乘大巴至三元橋站下車,經霄雲路至天澤路又至東方東路,入住如家快捷酒店。

我們住在539房間,啓窗,正對安家樓路。這條馬路東西封閉,由武警部隊守備。東北方,即爲美國大使館。大使館辦公大樓,地上十四層,地下至少兩層,玻璃幕牆,雄偉壯觀。

樓頂的長方體建築,曾在網上看到過。據說是美國偵聽監控的電子信息系統。外牆是白色的。牆體用兩米見方的材料組成,長十塊,寬五塊,高五塊,由一百五十塊砌圍而成。

放下行囊,與兒子先找飯吃。出酒店,左拐,是一家川香飯館。入,客人不少。牆上飯菜的宣傳圖片,很是誘人。兒子困了餓了,我也不想盲目亂竄。大熱天,要了份四川涼麪,兒子要了炒麪。

面端上來了,有芝麻醬、花生碎仁。攪勻,嘗一口,的確不大習慣。準確點講,難吃死了。我是耐着性子吃完的。兒子的炒麪,直觀不錯,有青辣、白菜、肉絲,但兒子也覺得難以下嚥。面浸水時間長了,糟而黏,一點也不筋道。出門在外,也就只好這麼將就了。

飯罷,與兒順東方東路南行,經大韓民國大使館,左拐東行。至文萊達魯薩蘭國使館門口,一看,正前方是建築物,以爲沒路了,折返至如家酒店,北行右拐,順亮馬橋北小街一直走到南北走向的`天澤路。找到了美利堅合衆國駐華使館簽證的牌子,問詢了值勤的武警戰士,知道了次日早上必至的地點。踩點任務完成了,就與兒子回到了酒店。

兒子困了,一進房間,就無精打采,苶苶的。停會兒,居然倒牀睡着了。兒子睡得好香,以致鼾聲震天。爲了不影響孩子休息,自己獨自下樓,準備漫步京城,在附近走走看看。

下午沒走通的路,我決意重新去走。從文萊大使館往東行二三百米,左拐,又直行一二百米,右拐往東,南側,是馬來西亞大使館;北側,是印度大使館。繼續直行,就到天澤路了。這條拐來拐去的街,就是亮馬橋北街。

順天澤路往北,經印度使館東門,過安家樓,就到了我們下午踩點的美國大使館簽證處。北行西拐,走數百米,又到東方東路。圍繞美國大使館一圈,也就二十來分鐘。

回到賓館,兒子還在熟睡不醒。自己藉此清靜之機,獨自默記模擬試題,腦子重複一些重點的年份月份和日期。又將所攜帶的各種資料,按面籤的順序排列。一邊琢磨在什麼情況下出示何種材料。一切細細過了兩遍,感覺沒什麼問題了,就有幾分躊躇滿志的自信來。

怕驚擾兒子,悄悄帶上門,一個人獨自坐在一樓大廳。想抽菸了,只好跑到大街上。

門口,停了四五個外頭的小夥。摩的後坐的小箱子上寫着“哥是登山的,爬樓不算啥”。與之攀談,知他們來自河北承德的偏僻山村,底薪1200,其餘的部分,按業績總額提成,月薪一般在三四千元左右。交談中,這些鑽大街竄小巷、登高高、攀梯梯的年輕人,總是流露出無奈的悲涼之情。

天黑了,值守的武警在換崗。而安家樓大街西門南側,停了一輛白色的特種車。一組四人,全副武裝,威儀出忠於職守的崇高境界來。

我已習慣每晚散步了,於是信馬由繮,在附近的大街小巷穿行。順天澤路往南,東側是法國大使館,西側是以色列大使館。順安家樓路往東與亮馬橋東街的地方,是日本使館。天澤路往北還有愛沙尼亞和冰島大使館。由於晚上,怕迷途失津,步行一個多小時,又回到了住處。上房間,喝了茶,補了水,吃了兩顆雞蛋,看兒子還沒醒,又閉上門,下樓了。

在大廳,纔看到有資料打印服務。要知如此,何必捱刀。下午與兒子外出時,到一家打印部打印資料,店主張口一張15元。皇城的人,如此氣粗,如此霸氣,令兒子非常不悅。魔鬼殺人不眨眼,店主宰人也和魔鬼差不多。

兒子折身出門時,每張最低價變成5元了。8張40元,也是被宰了。怪不得北京那麼多的古蹟有石獅子,有老虎,有猛獸,長期居此的民衆,動輒就是獅子大開口呀!

晚上十一點,回到房間。兒子醒了,我卻困了。倒牀歪脖,很快進入深睡眠狀態。

次日晨五點,自己醒了。北京的天氣,氤氳朦朧。打開窗戶,習慣性注視美國大使館辦公大樓。

我洗潄完畢,先燒一壺開水,沏杯紫陽毛尖,又泡了兩份康師傅紅燒牛肉麪。又在紙杯倒上開水冷卻,意在兒子醒後吃喝易於下肚。

一切妥切了,爬在窗戶東望。下意識裏點支菸,吞雲吐霧起來。我的大腦,再一次死記硬背模擬面籤的試題。一次次回憶女兒的叮囑要點。

六點,樓下的值勤武警換崗。六點五十,從安家樓街面自東向西有三三五五的武警戰士隊列。門開後,幾人停在特種車輛車東側,列隊成行,每位戰士腰間繫有白色的武裝帶,帶上挎着各種各樣的器具。夜宵值勤交接完畢,又列隊進入大使館裏。

大門南側,有一個正方形崗哨。崗哨裏外有兩根水泥電杆。一隻喜鵲飛至特種車輛附近的電杆上,翹動尾巴,一上一下,不時發出嘎嘎嘎的叫聲。這麼早起的鳥,大致只有皇城裏有。

它的喙在爪下左一撇右一捺,似乎在寫一個“人”字。另一隻也從東南的樹叢飛來,落在崗哨附近的電杆上。它左歪歪,右歪歪,又不停地搖晃尾巴。

一隻叫,一隻和,琴瑟和鳴出悠揚的旋律來。它們扇扇翅膀,如同晨練的精靈。三五分鐘,它倆又飛回那片蔭翳的樹林裏,消失在晨曦微露的空域裏。

我自小是信迷信的。小時候,老家屋前屋後落了喜鵲,母親從來不讓我們驚擾的,更別說驅趕了。因爲只要喜鵲登枝,一定會有哥哥的書信寄回,要麼就是有什麼好事沓至。

我暗想,這兩隻喜鵲,會不會是送給我們吉祥和平安呢?會不會是保佑我和兒子簽證順利過關呢?我想是,一定會是!

七點,叫醒兒子。一起吃了早點,準備赴大使館簽證去。我們按規定要求,放下了所有電子產品。七點四十,我們步行至大使館簽證處。

時,已經人山人海,且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想不到的是,辦簽證申請的人,會這麼多。我們站在隊伍尾部,馬上有人湊過來問:預約是幾點的?我回答:八點四十。他說他有辦法把我帶進去?我問是義務的還是收費的。他一擡頭,一本正經道:肯定收費。我擺了擺手,乜斜一眼,他悻悻然離開了。

又來了一個女的,五十左右,看我腕上有手環,說這個不能帶入,言下之意是可以替我保管。我往前看,七點半的還沒進,就折返回賓館,放下後,又匆匆趕了回來。兒子的隊列往前行了五六米,離進入還不知有多長時間。

一直站到十點,才准許我們進入。等到窗口,工作人員說我們的照片下合格,要我倆重新照相。一出使館門,就有三五個人圍過來,說就近可以拍照,一張照片50元。我們沒有聽從,而是往東到一家承辦旅遊業務的照相部,那裏相對正規些。因爲昨晚漫步時,我注意到了。我和兒子照了相,很快沖洗出來了。結果是,50元四張。

兒子對突如其來的麻煩,沒有心理準備。面部表情,現出了困惑與擔憂。拿上照片後,又錄了指紋,這個坎過去了,又到外面排隊,準備面籤,接受簽證官的考試了。

直到十一點十分,我們才進入大廳,前面的人,都按工作人員的導引依次進入窗口。我們所在的大廳,十四個窗口只有四個辦理業務,有的申請人過關了,也有忙活一陣子沮喪而歸的。

我們指定在13號窗口。前面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特胖女子,不是練習舉重,一定就是幹摔跤的。

到了我們,我和兒子並排至窗。先是禮儀性問候,再遞上材料,接着把提前準備的“致簽證官的一封信”雙手恭敬遞入。簽證官仔仔細細看了兩遍,目光對視時,充滿了友善,並不時點頭。

突然用漢語問:你倆什麼關係?我和兒子幾乎同時回答:他是我兒子(爸爸)。簽證官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是父子。

簽證官一語未發,不停地擊打右手裏的鼠標。在電腦上查閱資料。又回過頭來,拿起我遞進的信端祥。始終沒有索要我們精心準備的材料。越是這樣,越讓我們心裏忐忑不安。會不會哪兒有問題?會不會是拒簽了?我的心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我身旁站着的兒子,已經用五個指頭把材料分層準備好了。只是簽證官索要,他會立馬遞入。可簽證官只是看電腦,動鼠標,眼睛一直盯着屏幕,沒有任何作聲。

約莫四五分鐘,簽證官把身子扭正窗戶,眼睛傳來了滿意的光束。對視時,他微笑,我頷首。笑的同時,他從窗戶遞出了一張藍紙,隨之輕聲細語道:給你們過了。

拿到一張藍紙,我和兒子都非常高興。我們知道,如果拒籤,申請費以及往返機票及住宿費,就白花了。二次簽證,又得經受這樣的折騰。

辦完簽證,走出大使館,已正午十二點了。因爲安檢不能帶手機,消息不能傳出,只好與兒子先回酒店,拿起手機,在第一時間用微信告知家人。

細細想來,爲了個簽證,先後忙了成月時間,看了不少資料,開了不少證明,準備了幾十頁的材料,而簽證時,這些一個也沒用場。

不禁感嘆:

忙奔一天一夜,

爲了藍紙一張。

一證如若在手,

十年不用折騰。

的確是:爲了藍紙一張,奔波勞累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