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臺邊的皂莢樹散文

自打我能記事的那刻起,我就記得村子上首有一口井,井不大,周邊用塊石砌成,當中橫着一塊石橋板,下面用六根木樁頂着,挑水的人站在橋板上,一手下去就能提出一桶水來。井不是很深,但清澈見底,就連井裏的小魚小蝦,都看得一清二楚,這口井在十里八村很有名。據族譜記載,我們村的村名就跟這井有關,先祖德璋從九房澗遷居於此,因村子上首有一山泉,清澈見底,常年不涸,冬暖夏涼,因而得名殷泉灣。

井臺邊的皂莢樹散文

今年村裏搞新農村建設,變化很大,石板路變成了水泥路,村前屋後一些枯枝殘葉不見了,栽上了花花草草及一些四季常青的風景樹,村子美化亮化了。唯獨井還是那口井,井臺周邊也變了,但井裏的青臺沒有變。去井臺的沙石路不見了,變成了水泥路,一個臺階接着一個臺階,既方便又漂亮。但不知爲什麼,井臺邊的'那棵半死不活的皂莢樹依舊待在那裏。村上的人把它當神供着,誰也不願去損害它。

我望着那棵枝丫並不茂盛的皂莢樹,想起了我的爺爺給以及他給我講的那些故事。爺爺說那時候他還小,村上住了不少中國兵,一口的四川話。文炳家住着一個旅長,胖胖的四十來歲,叫石照益,我們家住的是副官處。石旅長人很好,每天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他都要到村頭散步。身後十幾米處跟着一個警衛,那警衛又高又大,每天早上在我家院子裏領着十幾個士兵練武,一招一式剛勁有力。爺爺說他也跟着比劃着,那警衛也不煩他,有時還過來指教一二。

大年七年級,村上的小朋友都穿着新衣服去拜石旅長的年。石旅長很高興,來的不論男女,每人五角錢,那錢很新,能切得肉爛。石旅長有時也愛開玩笑,讓村上的小孩子扛他的腳,扛得動的獎五角,扛不動的罰站樁。村上的小孩子很喜歡跟他玩,他讓你扛起來,你覺得很輕,不讓你扛起來,任你怎麼賣力也扛不起來。

聽當兵的講,石旅長功夫很好,拼刺刀一個能頂好幾個。那時候村子上駐軍很多,尤其是毛家店更是人來人往,爲了豐富官兵的業餘生活,部隊在毛家店祠堂前搭了個戲臺,每隔兩三天就唱一臺戲,非常熱鬧。石旅長喜歡看戲,每次他去看戲都叫上村子裏的孩子們,凡是願陪他去看戲的都發塊糖,那時候的糖跟現在的不一樣,要大一些,是方塊形,很甜。

石旅長很愛乾淨,有空的時候還親自到井臺邊洗衣服。他見村子上的人用皂莢洗衣服,洗得很乾淨,他覺得很好奇,經常問這問那,自已也試着洗了幾回,很滿意。於是他找來了幾個士兵,派他們到馬澗挖來了一棵碗口粗的皂莢樹,並親自動手,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把那棵皂莢樹移栽在了井臺邊。他是個做事很認真的人,幾乎天天去澆水,直到那棵樹長出了新芽才放心。

笫二年那棵皂莢樹長得枝繁葉茂,結了不少皂莢,村裏人用那皂莢洗衣服,一直洗到解放後,就連七十年代還有人用那皂莢洗衣服。爺爺說那樹很通人性,以前用皂莢洗衣服的人很多,它就結得很多,後來用的人少了,它也結得很少。再後來不用了,它也就不再長皂莢了,不但不長,而且病怏怏的,一到春上,只有少數幾根枝丫發芽,長出部分枝條,似乎在告訴村上的人它還活着。一到秋天它就半死不活地呆立着,沒地一絲生氣。村上的年輕人大多不知道它的來歷,更不會多看它一眼。只有上了年紀的人,還時不時第想起它,偶爾唸叨幾句。石旅長是那年秋天撤走的,日本鬼子破了馬當,在大屋梅家打了一仗,有幾個傷兵擡到了毛家店,其中有兩個因傷勢過重死了,爺爺和鄉親們把他們埋在了道士灣,沒有立碑,只有兩個小土堆,幾十年來,都由我們家照料。每逢清明我們都去給他們倆掃墓祭奠,也算是一種紀念吧!

聽說石旅長是川軍名將,後來病死了,不知他家裏還有什麼親人沒有?兩位犧牲的川軍弟兄,無名無姓,但他們是爲抗日而死的,死得光榮!讓我們永遠記住那井臺邊的皂莢樹及與皂莢樹同在的那些個故事吧!或許那樣活着使人更充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