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愛的母親經典散文

慈愛的母親

慈愛的母親經典散文

因爲假期不長,因爲路程不短,因爲天氣不好,等等有太多的理由讓我打電話回家告訴母親我春節不回家。母親接到電話後,聽不出她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只是淡淡地說:哦,那有時間我去你那住幾天吧。

整個春節一直細雨濛濛,讓人平添幾許惆悵。正月初六,老天爺一改往日的纏綿,電閃雷鳴,嘩嘩啦啦的下起了暴雨,下午4時一陣電話鈴聲把窩在被子裏上網的我驚起,我抓起電話,耳機裏傳來母親哆嗦的聲音:我已經到了A市,可人太多,買不到火車票,可能要晚些才能到你那裏了,不知你們那最晚的班車是幾點。我氣極,大吼:這麼大的雨,誰叫你來的,買不到火車票,你不會坐直達班車嗎?母親說:知道了,知道了,就把電話掛了。

我撐着雨傘站在站臺下一個多小時了,記不清有多少趟班車停下又走了,可依然不見母親的身影。坐直達班車從A市到B市是兩個小時,再從B市坐車到我處約四十分鐘,母親應該在晚上七時就會到達,可現在已經是晚上九時了,還沒見到母親,我開始着急,開始埋怨,鼻炎也適時發作,噴嚏連連更讓我覺得寒冷和煩燥。一趟班車“嘎”的一聲,在濺了我一身髒水後停了下來,終於一個熟悉的身影探出了車門。

我接過母親沉甸甸的行李,一言不發朝家走去,母親走在身後唯唯喏喏地說:本來想坐直達的,可後來又買到火車票了,所以就晚到了。其實我心裏明白,母親是嫌直達班車的票價要比火車票貴一倍多。

初八午飯後,母親說:你幫我把這衣服的邊放放吧。我望望母親身上我淘汰給她的衣服,也真有點象裹棕子,太窄了。我把剪刀、尺子遞給母親說,我下午還上班呢,你自己改吧。晚上剛到家,兒子就報告說母親把衣車針弄斷了。再望望母親,呵呵,衣服讓她改的凹凸不平,針腳歪歪扭扭,衣車針不給她拉斷纔怪。

在我的印象裏,母親是很能幹的,我們兄妹頭上帶的、身上穿的、腳上套的都是她親手做的,況且往年我淘汰的衣褲給她後,也是她自己修改,還挺合身,爲何這次改不好呢,我心裏直納悶。

晚飯後,我一邊幫母親重新修改衣服,一邊與她閒聊。母親說,自去年始,她的眼睛看東西就很模糊了,如今針線活基本做不好了。我說:那明天我帶你去醫院看看。母親說:不用了,在家鄉已經看過醫生了,說是白內障,不是很嚴重,能看得見就不必花那個錢,到時嚴重了再說吧。

我擡頭望望母親,鬢角已有了絲絲縷縷的白髮,腦後粗大辯子已換成小麻雀尾,那幹練、好強在菊花般的臉襯托下已變成柔和與慈愛,那雙我曾羨慕的巧手,已是血管突顯。

在我處小住了一段時間的母親要回老家了,當她跨入班車車門的一剎那,已是孩子他媽的我無法顧及車上車下人們詫異的目光,淚水傾涌而出。自從我獨自一人在遠離故土的這座小城定居後,與母親抑或兄妹相聚,成了我最大的企盼。

外婆在母親5歲多時就已去世,母親忍受了太多沒娘孩子的苦,有了我們兄妹後,把所有的母愛加倍傾注在我們身上。記得在上世紀70年代,在那同樣貧窮的鄉村同齡夥伴中,我們兄妹是最先穿上毛衣的,那是母親把她心愛的嫁妝——毛衣袖子拆了,在煤油燈下爲我織成一件漂亮暖和的毛衣,弟弟出生後,把毛衣全拆了,爲弟弟織了毛衣毛褲。在我啓蒙上學後,我也不象別的小夥伴一樣,把書挾在腋窩下上學,而是把書裝進繡花書包裏。那是母親利用工餘把一條不能再穿的舊褲子的褲腿改裝成書包,再在上面繡上五角星、向日葵等,就成了一個美觀實用的書包。特別是我們兄妹腳上大方舒適的布鞋,不知引來多少大人小孩的注目。而所有這些,不知花費了母親多少心血,包含了母親多少慈愛。

母親雖然識字不多,卻非常看重知識,她常常對我們說:世上只有學問“晚上不怕賊來偷,白天不怕人來借”。上世紀八十年代在南下打工潮的誘惑下,我曾荒廢學業,外出打工,是母親的教誨又讓我拾起書本。

母親雖是農村婦女,卻從不包辦子女的行爲,特別是在我們兄妹的婚姻上。我和丈夫結婚前,母親不知要與我結婚的人是高還是矮、是胖還是瘦,當我打電話告訴母親我要結婚了,母親只是輕輕地囑咐:“婚姻不是兒戲,一定要慎重,只要你自己覺得幸福,我們沒意見。”在農村生活的弟弟也是自由戀愛結婚。

我們長大了,母親卻衰老了。素有做粗活比得上一個男人的母親在前些年的一次伐竹中不小心閃了腰,一躺就是十多天,以及腰部現今每逢颳風下雨就痠痛;患了眼疾也是捂着掖着,每次報給爲生計忙碌的子女們卻均是一封封平安家書。

母親養育了我們的身軀,也教會了我們爲人處世的道理,我們謹記母親“什麼事都要一分爲二來看”的觀點,遇事不鑽牛角尖,以平和的心態迎接人生的風風雨雨。

與母親的告別

最近母親從鄉下過來與我住了幾天。

我上夜班,白天睡覺。晚上,正睡得迷糊,叔叔打電話過來,我心裏一陣厭煩,問道:“我在睡覺,打電話做什麼?”

他頓了頓,笑道:“你妹妹今年住校這個週末要回家了,媽媽在這陪了你幾天了,也該回去了。明天我開車送***媽到火車站,你有時間麼,也送送***。”

我拿着話筒,心裏很難受,而又冷冷的說:“我明天下班早沒時間了,你一個人夠了!”

叔叔心裏似乎不高興,說道:“***好不容易來一次,你也真是的!”

我心裏憤懣,催道:“好了,掛了,我要睡覺了。”我掛了電話,蓋上被子矇住頭,心裏煩悶的很,彷彿有塊大石頭壓在心口,輾轉難眠。忽而竟也做了短暫的夢,看見夢裏一個人冒着風走在外頭,斑駁的廣玉蘭的影子落在我的身上,砰砰跳動的胸膛,彷彿如一枚螺絲,從轉盤上脫離了正常的螺紋,再也擰不回去了。睜開眼,摸黑從抽屜摸出一張薄薄的紙,這是我十歲時,老師要我們給母親寫一封信,我回家花了一個多小時,寫出來“媽媽永遠別離開我,我愛你!”

可是後來,因爲期末考試沒考好,媽媽在電話的那一頭的鄉下知道後很不高興,要我好好補課,這個暑假別回老家了。我當時心裏很不好受,可又不好向嚴厲的奶奶發作,只一個人躲在房間抱着枕頭小聲哭泣,那張剛剛寫好的紙,被我藏進了抽屜裏。結束了念想,我擦掉淚水,把紙小心的塞進口袋。突然覺得口渴,起來洗漱過後,喝了一大杯涼白開水,母親要我兌點熱水再喝,我不願意依她的意思,沒理她的話。吃過晚飯,穿好鞋,剛要開門。

臨別時,她把緊緊攥着的鑰匙,放到了我的手心裏,我心裏忽然捨不得她,卻又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道:“我走了,怕是明天回到這個家,就見不到你了。”她看着的我望着外面的月亮,咬了咬下脣,嘆息一聲:“我怕跟你在一起時間越長,就越來越捨不得離開你,你可是我的兒子……”

我心裏卻不屑,想到自己已經孤孤單單十幾年,早已看淡親情,不憚的說道:“我就不送你了,那麼,再見。”她聽了,彷彿失了心似的,卻也苦笑道:“你路上小心點,我的兒子。”我心裏膈應的難受,一路狂奔下樓,心裏知道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有些哀傷,但是也絕不憐憫自己。

這時手機響了,是鄉下妹妹打來的,說是想我了,聽她的話音似乎有些低沉,說道:“過年你回來麼?”我心裏卻不知道怎麼回答她,過年正也要加班,不可能像心裏希望那樣圓滿,我拿着話筒愣了好久沒說話,妹妹心裏雖然也察覺到我的爲難,但是還是說道:“每年過年,咱家都不放鞭炮,貼對聯。看着別家高高興興一家人吃團圓飯,好生羨慕,於是我問咱媽爲什麼這樣單調,咱媽總是傷心的說:‘你哥哥又回不來,這年過得還有什麼勁兒呀?’說完,進屋看着你的照片流淚去了。”

我聽了,心裏竟然感覺到淡淡的憂傷,想來一貫冷漠的我真是奇極,但是還是說道:“今年過年要加班,怕是……不可能回去了。”妹妹似乎十分生氣,心裏埋怨着我,說道:“我就知道是這樣!”說完掛了電話,手機滴滴直響,我呆立着。這時公交車呼哧一聲進站了,司機不耐煩的催着上車,我掏出那張薄薄的紙,攥在手心,然後撕得粉碎,心裏豁然開朗,對司機說:“我不上車了,你走吧。”

然後,自己朝着回家的方向高興的跑去,手機馬上撥了母親的手機號碼,因爲我想說:“媽媽,你別走,我愛你。”

母親日記

肖藝民今年十五歲,是個愛玩網遊、愛抽菸、愛打架的一個孩子,這一切全歸咎於他的母親對他的溺愛,他的母親對他來說可以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至於他也搞不懂母親爲什麼這樣慣着他。

今天是週日,雙休日玩了兩天,作業一筆沒動,此時已經是半夜了,整個網吧只有他一個人在玩穿越火線,彷彿整個網吧只爲他而開業的一樣,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九點半了,時候不早了,他放下耳麥,揣好打火機和煙,站起身就走了。

他家是平房,到了晚上,這座平房顯得格外的清淨、淒涼。他父親在工地幹活,平時都不回家,所以平時都是他們倆在家。

剛走進屋正好和他母親碰上頭,他母親是個六十多歲的女人,而他只有十五歲,他也不知道爲什麼他母親那麼晚才把他生下來,他母親說:“飯菜都在桌子上呢,我都給你熱了,趕緊吃吧。”

肖藝民說:“不用了,我吃完了。”

“那就趕緊睡覺吧,明天就要上學了。你把門插好了,我要去夜市了。”說完,他母親拿了一堆衣服褲子走出了家門。

肖藝民在後面插好了門,這時,他快步的跑進了母親的臥室。他走到了牀頭的櫃子前,這個櫃子裏面放着母親的錢,他以前就是從這裏偷錢的,櫃子上是上了鎖的,但肖藝民有辦法,他早早地配了一把鑰匙,他拿出那把鑰匙打開了櫃子的門。

可他看見裏面一塊錢也沒有,只有一本日記本,他平時就發現了那本日記本,可一直都沒有打開看過。

他拿出了那本日記本,剛打開日記本從裏面掉出來了幾張照片,他拿起照片,總共五張照片,照片裏是一個女孩的照片,她有一頭烏黑的長髮和高挑的身材,還有一雙大眼睛,完全是一個美女。

他坐在牀上打開了那本日記本,發現裏面全是母親的日記,他大概的看了看,有的時隔幾天,有的時隔好幾年,紙張已經發黃了,可見這本日記有段時候了。他翻到了第一頁,默默地看着母親的日記——

1978年9月13日

這一天對我來說是一生中都難忘的日子,因爲這天我的女兒出生了,我們給她取名叫肖藝華,希望她以後有藝術才華。這天來了很多遠方的客人,幾乎我們整個村子的人都來了,他們爭搶抱孩子,都說這孩子招人喜歡,以後肯定會是個德才兼備的人。

中間還有很多篇日記,但肖藝民都翻過去了,他只看了後面的幾篇日記。

1996年2月15日

我的女兒果然沒讓我失望,她考上了歌舞藝術學校,她唱歌很優秀,還參加了歌手大賽,得過亞軍,我做母親的真爲她驕傲。

今天我坐在沙發上擺八門(東北人用撲克算命的一種方式。)這時,我的女兒回來了,她回來靠在我的肩膀上說:“媽,今天我和別人接吻了。”

我放下手裏的撲克說:“那好啊,他是幹什麼的?”

女兒唉聲嘆氣地說:“不知道。”

“他叫什麼名字啊?”

“不知道。”

“那他今年多大了?”

“不知道。”

“那你怎麼會和他接吻呢?”

“嘿嘿,媽,他是我在路邊遇到的病人,我給他做了人工呼吸,把他救好了。”

我高興極了:“哈哈,我的女兒啊,那人家怎麼謝你的啊?”

“他們都給我跪下了,我把他們扶起來之後他們硬要給我點錢,我都沒要。”

“好好好,做善事好,做善事心裏敞亮。以後要多多做好事,這樣才能贏得別人的尊重嘛。”

她笑了笑說:“知道了媽!”

1996年4月23日

最近我的風溼老毛病又犯了,一到陰天就腰疼腿疼,不過還好,我的女兒通過同學關係,從美國給我買來了按摩器。她在上學,幾乎幾個月都不回家,她沒時間給我按摩就給我買了這個,還真別說,用着還聽舒服的呢。我能感受得到女兒的一片心意,要是她能總在我身邊該多好啊。

1996年5月3日

這天,我聽着收音機裏的一個節目,這是由聽衆們點播歌曲的節目。我聽着裏面有送給愛人的、送給妻子的、送給父母的,我聽着心裏舒坦,這些都是對自己愛人表達的一種方式。

這時,裏面的播音員說:“好啦,聽衆朋友們,下面爲大家播放一首滿文軍的《懂你》這是由一位叫肖藝華的女孩子,點給她父母的歌曲,她說,媽媽,好久沒回到你身旁了,真的很想爸媽,很想你們……真的很想你們……可以聽出來,這是怎樣的一種思念之情啊,下面就爲大家播放這首《懂你》”

可能她沒有想到,我就在收音機旁聽着呢。我聽得眼淚都出來了,我心想:“傻孩子,別惦記家裏,家裏一切都好。”我一邊聽,一邊流淚,多懂事的孩子啊,她從來都沒讓我們操心過,一走就是幾個月,他爸整天在做力工,沒時間回來看她。我們老兩口也很想她,真的很想她……

1997年7月18日

這天我的女兒回來了。她一到家我就接過了她手裏的大箱子,她比以前黑了,還瘦了,我說:“肖藝華啊,怎麼瘦成這樣?在學校吃不好嗎?”

她說:“學校還行吧,你們倆都很好吧?”

“好好好,只要你回來了就好了。”

我丈夫說:“來來來,別站着,趕緊過來吃飯,今天我和***特意爲你做的菜,吃吧。”

肖藝華來到了桌子前坐下了,她夾起一塊肉放在嘴裏,我說:“怎麼樣?鹹淡?”

她點點頭說:“很好吃啊。”

我丈夫說:“這次回來你就在家多呆幾天吧,我們倆想你想得頭髮都白了,哈哈哈……”

只見肖藝華眉頭皺了皺說:“爸、媽、我明天要去安慶樅陽志願教書了,那裏有很多貧困的孩子,他們需要上學,我想去幫幫他們。”

我和丈夫的臉都沉了下來,女兒也是一臉的尷尬,她說:“我去可能是明年年底才能回來……”此刻,她的眼淚已經在眼圈裏打轉了。我說:“好,我們都支持你,我不是說過了嗎?做好事心裏敞亮,”

之後我們老兩口就一直沒說話,我們就這樣看着她把這頓飯吃完。

1997年7月19日

這天我把女兒送上火車,而她爸在工地幹活,每天工作忙,沒時間。她坐在靠窗戶的座位,我給她買了一袋橘子,我說:“這些橘子拿着吃,到了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你也長大了,也該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

“我知道了,媽,你回去吧,我明年就回來,”說這話的時候,她的.淚水已經流出了眼眶。這時我也哭了,我擦着她臉上的眼淚說:“好了,別哭,到那邊得吃很多苦,那邊還有很多孩子等着你教書呢,好了,別哭了,到那邊多來電話。”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火車已經開了,我看着她把頭伸出窗外看着我,她眼裏滿是淚水,哭得很傷心。漸漸地離我遠去,我也看着她,跟着火車跑,希望能多看女兒幾眼。一直到火車開往遠處看不見了我的心裏才一陣陣痠痛。我知道女兒大了,就要離開父母的身邊,只要她願意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1998年1月1日

這天肖藝華給我來電話了,她祝福我元旦快樂,呵呵,我好高興啊,他還給我們郵過來幾張照片,我打開了一看——裏面全是她和當地的小孩一起照的照片,還有幾張是她過生日的時候,全班學生給她過的生日,她面前放着一塊小奶油蛋糕,正閉着眼睛在蛋糕前許願,後面還有橫幅,上面寫着:祝肖老師生日快樂,身體健康。

我看着都笑了,她還真是長大了,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只要她過得好我一切都放心了。

1998年7月7日

從早上開始我就一直心慌、氣短、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事發生。這一天我都沒怎麼幹活,我無意間打開了電視,看到了新聞上說長江水流上漲,南方發洪水了!而且新聞還說安慶是水災比較嚴重的地方。我忽然想到我的女兒還在安慶啊!我拿起電話給女兒打了個電話,不一會電話另一頭傳來了久違的聲音:“媽?是你嗎?”

我一愣,好久都沒聽見這熟悉的聲音了,我回答她:“是……是……我看電視上說你們那裏發洪水了,你們怎麼樣啊?”

“我很好,你們不用擔心我,現在我這裏很安全呢。”

我懸着的心放下來了說:“那就好,那就好,下雨天別亂走了,注意點安全,好好帶好那些孩子們。”

“嗯,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現在我在出租屋裏呢,外面發洪水我們學校今天放假。”

“哦,那太好了,我放心了,下雨天打雷就不打電話了,拜拜。”

“拜拜,等我回去咱們好好聚一聚啊。”

“唉,好。”無意中我放下了電話,聽到了她的聲音以後我就放心多了

1998年7月22日

今天早上我的丈夫偷偷地哭了,我問他爲什麼哭啊?他說想女兒了,聽他這麼一說我也想哭,想想已經快一年多沒見到女兒了,要是說我也不想那是假話,仔細地算了算,還有不到半年她就回來了,我真想讓時間過得快點,默默地等待她回來的那一天。

1998年8月7日

早上傳來了噩耗,電話裏的一個人說肖藝華被洪水沖走了!現在還沒有找到,我聽到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不顧換新衣服,叫上丈夫就登上了安慶的火車,在火車上,我不斷默默爲她祈禱,可是,不管我怎麼祈禱我還是心疼得哭了起來。我就這一個女兒,如果她有事我們將來該怎麼辦?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1998年8月8日

我們老兩口來到了樅陽縣,我們被一羣解放軍帶到了一家賓館裏休息,這裏很貧困,都是一些古老的村莊,此刻下面全是洪水,而我們是在三樓。看着下面的洪水我不禁擔心起肖藝華她到底在哪裏啊?救援隊的說已經盡力搜救了,可一直都沒有消息。

這一整天我們在賓館裏哭了整整一天,也沒有吃飯、沒有喝水,每一份,每一秒都是一種酷刑搬的煎熬。

這時,有人敲了敲我們房間的門,不一會,進來的是一家三口人,那一家三口人一見到我們就跪下哭了,我連忙扶起他們說:“你們起來啊,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了?”

那個女人哭着說:“對不起……您的女兒是爲了救我家孩子才被沖走的……我們對不起你們……”這時候,我想到了我以前說的話“做善事好,心裏敞亮。”所以我並沒有埋怨他們一家三口,我扶起他們三口人說:“沒關係,我不怪你們,我不怪你們。”那一家三口人在我們倆再三勸說下終於起身了。

1998年8月9日

早上,我聽當地羣衆說當時確實有一個小孩落水了,當時肖藝華還是第一個跳進水裏救人的,她當時把那個孩子帶到了大客車的頂棚邊緣,她當時託舉着那個孩子喊:“先救孩子!”那些人把那個被救的孩子拽到大客車頂上,就在車頂上的人轉過身想去拉她一把的時候,她已經被洪水沖走了,只有這短短的幾秒鐘的時間就不見了。

“先救孩子!”這或許是她最後的一句話了,我從電視上看到記者稱她爲最美女教師——肖藝華。我沒有後悔教育她善良,我爲有這樣的女兒感到驕傲。

1998年8月10日

女兒已經失蹤七十二小時了,我好擔心她,這麼長時間,一般大人在不吃不喝的情況下都受不了,她怎麼能受得了呢?我經常打開電視看新聞,看看是否有肖藝華的消息,可電視臺總報道肖藝華的新聞,就是沒有一條是她被人救了或者在哪裏找到了,她還活着的新聞,一次次充滿希望,卻一次次迎來了失望。

今天我發現我丈夫的頭髮一夜之間變白了,女兒已經沒了,我不想再讓丈夫出任何事,他眼睛已經流乾了淚水,他一整天都呆在角落裏,目光無神的拿着那幾張肖藝華郵過來的照片看,他一邊看一邊嘴裏唸叨着:“我女兒多漂亮啊,多美啊,唱歌最好聽了……”

1998年8月20日

今天的洪水已經下去了,人已經可以在大街上行走了,早上我一起來,趴在窗臺上看見不少市民都打着橫幅在肖藝華失蹤的地點祈福她快點回來,在場有不少她的學生,還有一些互不相識的市民。

到了中午,我下了樓,一位解放軍拿着一張紙說:“下面是死者的名單!大家注意了!周冬雲、李開慧、張子庭……”我從他開始念名單的時候就一直在一旁聽,一直等到他念完都沒有聽見肖藝華的名字。也就是說,她或許還有希望,只是沒有找到而已。

1998年8月25日

這天終於傳來了噩耗,我女兒的屍體在十五公里外的小河裏找到了,聽到這個消息我急忙跑下樓想再看看她。可樓下的當兵的說屍體正在往這邊運,一會就到了。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擔架從車裏擡出來了,我走上前,掀開她身上的白布,那一刻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我女兒!

我和丈夫看到了她趴在她身上就嚎啕大哭,旁邊的人也有不少落淚的,我和女兒有一年多沒見面了,這段時間我們多麼希望她能早點回到我們身邊,沒想到當我們再見到女兒的時候居然是分別處在兩個世界……

我們哭了很久,殯儀館的車把肖藝華擡走了,我看着她被擡走,想起了她坐火車的時候把頭伸出窗外看着我,她當時哭得那麼傷心,似乎是每一秒都不肯離開我。但是,該走的一定要走。人世間最讓人痛苦的就是眼看着心愛的人離我們越來越遠,而我們卻無能爲力。

1998年12月15日

我都已經有好幾個月沒寫日記了,我早已忘了曾經的一切,但是,有的時候我還是不得不想起來,因爲那些記憶彷彿就是一塊肉,狠狠地割掉這塊肉是多麼疼痛啊。

這幾個月我和丈夫總在看肖藝華生前的照片,要是她還活着,現在恐怕早就到家了吧。我經常站在大街上,等着女兒回家,可等着等着纔想起來,女兒已經不在了,只好一個人默默地回到家裏。

我不想再寫日記了,自從肖藝華走的那天,彷彿把我的人生割了兩半,上半的人生該過去就過去吧,下半生就是一個嶄新的自己了,沒有一切雜念。

2013年9月15日

早在1998年12月20日的時候,我就和丈夫鼓起勇氣,剩下了一個兒子,當兒子生下來的那一刻我就想起了肖藝華剛出生的時候也是不知所措的哭,旁邊的人爭相抱着孩子,都說這孩子可愛。這個小兒子我和丈夫給他起了個名字叫肖藝民,我們把所有希望都寄在他身上了。

可是我沒想到的是我居然生下了一個狼崽子,他從小我們就特別寵慣他,可他卻不認真學習,貪玩、慵懶、愛打架、有一次把一個孩子的臉打壞了,我說他幾句他都能還口罵我,不管我們怎麼管教他,他總想和我們抗衡,有的時候還說我們老土、思想落後。雖然老一輩人老土,但那是因爲老一輩人曾經也有過追求時尚,只不過人老了以後想安下心來,度過晚年。

我總在想,這就是命,我那乖巧而又聽話懂事的女兒已經不在了,要是女兒仍活到現在該多好啊,那樣我最起碼不用整天和這個狼崽子操心了。

看完這本日記肖藝民驚訝不已,同時,也感到了萬分的慚愧,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父母那麼溺愛他,還爲什麼那麼晚生下他,他拿起了那五張照片,他在想:“這麼說來,這個女孩就是我的親姐姐?”

這天晚上,肖藝民拿出了作業本,認認真真地寫着作業,他已經不知道是多長時間沒有寫作業了,他打開了書上的作業,發現今天的作業的作文題目是以“親情”爲主題的。肖藝民拿起筆,他一邊寫一邊思考着母親那本日記本,他從中悟出了一些道理——當父母生下我們的時候肯定是希望我們是一個聽話、懂事的孩子,從我們不記事的時候起父母們最對我們充滿了希望,如果我們反過頭來當一個不孝子,豈不是辜負了父母當初的一片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