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經典優美散文

秋季,我仔細地思考一陣子,自己所喜歡的最是葉子的色彩

秋-經典優美散文

如果是在老家,那片林子雖然不怎麼有規模,但深秋時節一坡的火焰的顏色是我永遠看不夠的。只是最近些年來連回去的時間都少了,更別說是癡癡地用一個下午的時間在欣賞她上面了。

安家的嶺子肯定是太爺爺仔細考慮周全的,既可以避風,也不缺陽光照顧,還有個好處就是往前視野算是開闊,可以看到兩面環山和一直蜿蜒往東的河流。最叫好的還是那片林子,春季,先是一篇的暗紅色,那是雨露孕育的花苞和樹幹帶血的色澤,像是婦女分娩前紅色的皮膚,痛吧卻異常快樂。過幾天紅色漸漸減淡,變作可愛的粉紅色,偶爾一夜細雨過後便是淡淡的白色,先是少女吹彈可破的皮膚的模樣,最後到嬰兒只可賞悅不可觸摸的臉蛋那樣叫人對它不知所措的時候,漫山是杏花潔白如貞潔少女。夏季一簇一簇的綠色中間藏着點點的綠杏子,走過去,只要是窺見了便酸出滿嘴的口水酸倒所有牙來。冬天的蕭條起先給人以痛的感覺,如果在那裏待幾天,久了就麻木了,對於幾乎被遺棄的這些可憐的人和我怕是有同樣的感覺,那到成了一種安慰。如果再厚厚的下一場雪,把大山到處的溝壑皸裂都鋪排成一樣的顏色和形狀,看不到坍塌,看不到田埂,看不到茅屋,看不到羊圈,看不到農民,早上起來你會發現村莊突然消失掉了,再看那片林子的時候,不是落寞,不是悲傷,你會把視野逐漸放遠,感受一望無際的寧靜和安逸。

這個季節是我最喜歡的。少年的時候,我會躲在林子裏描樹葉的形狀,舉起一片葉子對比晚霞的顏色;爺爺和叔伯們在嶺子上揚麥子的時候,我會找一棵茂盛一點的杏樹躲進葉子裏睡一整個下午而不怕塵土嗆着;再過幾天就能躺在厚厚的落葉裏,再往身上撒一層,像是被母親重新孕育着,若要翻個身爬着就像是擁抱一個十八歲的少女。最後往往是林子裏的葉子都掉光了,自家院牆邊那棵杏樹纔開始泛黃,我便尋把藤椅,早上躺在樹邊的牆角曬太陽,下午把椅子挪到東邊屋檐下,看着樹葉偏偏飛舞,如蝴蝶,掩映在一抹夕陽裏。

對那片林子甚至於對故鄉的喜愛,應該只是在回憶的時候。

這個季節依然是我最喜歡的,雖然滿是憂鬱。

我沒關心落葉大概十年了吧。偶爾想起想去看看了,跑到郊外的山上,看到的卻全然是另外一幅景象。

初次被扔到這個城市裏是爲了上學,那時候並沒有感覺到這裏這麼冷,只是少了色彩被滿目的灰色充斥着,卻也被新奇沖淡了。和所有農民的兒子住的房子一樣,我住的房子又陰又黯,東家是個肥胖的女人和一個小個子男人,我總以爲他們是從小說裏走出來的。胖女人的嗓門五鄰六舍都聽得到,尤其是她罵自己女兒和兒子的時候,她總吼你怎麼不去死、你先人怎麼弄出的這麼個貨色、你不如出去賣去諸如此類的話,男人只知道和從房客那裏收錢。但是,他們從來沒有和房客發生過矛盾,胖女人和房客打交道非常和藹。甚至,後來房客中有一個假警察偷了另一個房客的東西,被逮住的時候,房東也沒有說什麼。兩年後,胖女人把一院子的小平房擴建成四層的小樓,依然做着一個和藹的房東,也聽不到她罵兒女的聲音了。

那三年多的時間裏,我能感覺到我的思想開始變得逐漸暗淡,不是因爲房東的聲音,也不是因爲住所的陰暗。而是城市裏每一縷灰色的空氣。

後來,我被迫逃離到另外一座城市,揮之不去的陰影,我開始懼怕每一座城市。還好那城樹木比較多,可看的、耐看的讓人賞心悅目。我一個人揹着畫架去深山裏,碰到看蘋果園的`老人,給老人家畫幅像換來兩三個果子;和兄弟們爬上那不知名的高大的樹幹,背對着城市,望着後山的青翠一色打發掉一整個下午,回來的時候再偷些山裏的果子;順着小溪水打算往老林深處,去尋找什麼呢,最後被看林人截住。那裏的柿子樹實在太高,所以柿子雖然看着鮮紅的,總是感覺澀澀的。就像那城的姑娘一樣。

當我開始感覺自己稍微有所好轉的時候,我不得不離開,拋卻所有的愛戀,那城,那樹,那果子和老人,還有山頂的開懷吶喊,只是以往的拋棄的多了,那次走的時候也顯得平淡。

再後來,我輾轉過兩三個城市,最終回來。

完全忘記故鄉的林子,甚至沒有尋找過一棵樹、一片葉子的意識的那段時間是在省城的那段日子。我結實到過一很好的去處,黃河岸邊,感受夜風就如化羽飛翔。那是適合於任何心情的,興奮、癡狂、迷醉、失意、絕望,……。

或許這就是水和山的不同魅力。

而我依然喜歡着那片林子,可見我的愛是多麼狹小。確實我最終回到了這裏但沒有挨着我愛着的。

有人說小城小。記得幾年前爬上小城周邊最高的山巔鳥瞰的時候也曾有過類似的感覺,但前些日子和同事再上山頂的時候,東西兩邊都去的那麼遠,一半的陽光和一半在雲霧的遮罩裏。我想,要是在那林立的樓宇間肯定是看不到西邊鐵路邊低矮的土坯房裏蜷縮的老姐妹的,她們樂於比五十年前過的好,從來不從高樓下走過;站在辦公室高大的落地窗前肯定是看不到瘸腿的單身老漢如何拉扯撿來的孫子的,他們爺孫從來不從那窗前走過;一天穿梭於商場挑揀貂皮大衣的婦人肯定是看不到那幽深的巷子裏冬季夜裏站街的女郎的,哪怕她們和她們或許是姐妹。

我似乎遠離了我的故鄉。我成天見着那可憐的老姐妹和爺孫,每天穿過深巷,卻記不清他們的容貌。我連我現在房東的相貌都不如以前那個熟悉,因爲我生活在這裏卻從來記不得想起他們,甚至我連自己的故鄉和最愛都不曾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