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優美散文

有些條件反射,的確是建立在某些味道上的。那些味道,像是漸漸浸潤進了那些故事,與其融爲了一體。那些味道,另一端繫着那些甚至已經失落的記憶,重見日光的刺痛喜悅卻也難過得無以復加。

味道優美散文

爸媽都說我是個好養活的孩子,給啥吃啥。有一段時間,因爲母親照管苗圃分身無暇,父親工作又忙,我被扔在爺爺家,扔一次就是好多天。那時,膠州路南頭還並沒有溼地公園,清風湖更是沒有改建,那片遠離市中心的一小片地方,足以稱得上是荒郊野外了。爺爺一家自我三四歲進城後,便住在膠州路南頭路邊被我稱作“加水臺”的兩間小屋裏。因此,在上學前,我便成天由老哥領着在那片杳無人煙的荒郊野外成天亂晃。爺爺家的飯超級難吃,甜甜辣辣鹹鹹地混合成一股難以下嚥的怪異味道。但爺爺做的鹹菜卻是很好吃的,切成粗細均勻的條狀,和着辣椒一起在油裏炒過,散發着一股精緻的香氣。它們不似市場上賣的一般鹹得生硬,卻透着在油料裏浸過的晶瑩,入口後的滑潤感與微微的麻和辣,令人難以忘懷。每逢有鹹菜吃時,我和老哥便一人捧一大碗稀飯,等鹹菜上桌後,一人夾上幾大筷子,坐到外面的涼棚下大吃特吃。也只有這時候,我才能完成爺爺交代的“不準剩下飯”的規定。

後來,我漸漸發現,爺爺這一大家子都心靈手巧。因此我常常哀嘆命不好,沒有繼承這一優良基因,因爲我覺得自己心還算靈,但手一點兒也不巧。爺爺的木匠活,奶奶的裁縫手藝,就連一向嬌生慣養的小姑,做個風箏修個自行車什麼的都不成問題。可這些卻也並不重要,因爲我最愛的,是三叔的麪人。三叔是個小頭小腦的人,但一看就很精明。他涅的魚啦,鳥啦,齊天大聖啦,甚至大臉貓奧特曼啦,都格外生動地活靈活現。好奇心使然,某日晚上我闖進了三叔捏麪人的小屋。當時三叔正在和麪,見我進來毫無意外地呲起一口黃牙對我笑笑。我便蹭到面盆邊,起初很認真地看了一陣兒,後來竟饞了起來,問三叔這面能不能吃?在三叔爽快地點了頭後,我象徵性地捏起一小塊放進嘴裏,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甜甜的黏黏的,比一般麪糰好吃多了。所以我又在三叔看怪物一般的'目光裏又抓了一把,拿到門外吃去了。結果,當然是肚子疼了一晚上。

由於父親工作的緣故,我和老哥幾乎是全方位無死角地觀摩了溼地公園的施工全過程。那年我在工地父親的辦公室裏第一次知道電腦這種東西,用“金山畫王2003”畫了第一幅“畫”。那年父親指給我看東邊的陰陽橋,嚇唬我說不要亂跑,因爲橋那邊曾是處死罪犯的刑場。那年爺爺用三輪載着我和老哥去東面的苗圃玩,回來時沒有路燈,夜空中的星星那樣亮。那年爺爺帶我們進泵站摸魚,我腳底一滑栽進水裏,弄得滿身狼狽。那年三叔教我們放風箏,放得好高好高,高得風箏的線都不夠長。那年的夏天總是下雨,某天陰雨的早上小姑用自行車載着我去學國畫,同班的小朋友們都沒來,老師只教了一隻青蛙。那年我和老哥在泵站南邊的河邊放了一堆火,突發奇想要烤地瓜,從此以後老哥再沒有火柴的私有權六月夏初苦香的苦楝,八月盛夏門前的太陽花,九月夏末火紅的凌霄,正月晶瑩的蠟梅,二月的迎春,然後紫荊玉蘭連翹馬藺,鳶尾薔薇月季檉柳,石竹三葉草金雞菊,蜀葵木槿大花秋葵,劍蘭牽牛一串紅,秋日裏鋪天蓋地的五葉地錦這些曾陪伴過我的花每年都在相同的時間開放,卻不知某些東西早已被歲月的風雨侵蝕得面目全非。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總記得從前大年三十一大家子圍坐在一起吃團圓飯,和老哥一起在樓下放鞭炮的情景。那些味道像一根根細密的線,將有關從前的記憶碎片縫合,卻早已無法再現當初。問世間緣因何而起,於何而滅?不過是自己不甘的執念而已。那些所有被美其名曰美好的曾經,經歷過,也珍惜過。故地重遊或是故人相遇,時過境遷帶來的或許不只是悲傷,還可能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