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隨筆:童年的火塘

現在到了冬天,取暖的工具都是電器了。農村條件好的家庭都用空調或者取暖器,有的還外加小件的電暖鞋和暖手寶取暖,將一個寒冷的冬天拒之門外,人們也不再怕寒冷的侵襲了。

散文隨筆:童年的火塘

可在幾十年前就不同了。那時貧窮落後,農村人到了冬天常常遭凍受寒,唯一禦寒取暖的方法就是在家中生一堆火。因此,寒冬裏,絕大多數的農戶都在房間的一隅,生一堆旺火,抵禦寒冷的侵襲。

父親身體弱,極怕冷,剛進入冬天的門檻就離不開火。因此,我家生火的時間特長;生火的火塘也是村子裏砌得最像模像樣的。火塘在廚房靠牆的一隅,是父親建成的。他在地面上先挖一個坑,然後四周砌上漆黑厚實的老磚,弄得方方正正。近火塘的三網地面都鋪上了薄磚,很平整。那火塘記憶中使用了好多年頭,具體多少年,已記不很準確切了。但記憶中那火塘旁的'磚磨得很光滑,那烤火的廚房因爲長時間的煙熏火燎,四周牆壁都薰得漆黑的,房頂還結了不少的油垢,不時有油煙落下,給人們以古舊的印象。

那個時候的天氣似乎比現在寒冷許多,不到進入九天,北風就呼呼地刺骨,大地充滿着逼人的寒氣。父親收工瑟縮地回到家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火塘上生火。生火的柴火都是平時準備好的,堆放在雜屋內,雜屋堆滿了就堆放在院子裏,通常是堆積得小山似的。柴火大多是樹蔸,還有些雜樹棍,是父親、母親、哥哥閒時從山上挖來、砍來的。父親烤着火,身子就伸展了,說話也不嗡聲嗡氣了,精神明顯振作起來。不是很冷的天,大多數時間都是父親一人端坐在火塘邊,我們小孩只在吃過晚飯後,圍着父親在火塘邊烤上一段時間,等身上暖和了,陸續上牀睡覺。父親常常在火塘邊烤到夜深,非得等到火塘內的火只剩下星星點點的火星後,才依依地離開。

天氣若連續下上幾天雨雪,變得很寒冷時,火塘邊的情況就不相同了。除父親更離不開火塘外,我們小孩也身影不離火塘。這時,生產隊也不出工了,父親早上起牀首先做的事就是生着火塘內的火,然後,披上件破大衣,像鐵塊落在磁石上一樣,時刻不離火塘邊。火塘從這時起,一天到晚埋着一個老舊的鋁製水壺。水壺有些歲月了,外表坑坑窪窪,像幹核桃的外殼,樣子不太好看,但質地很好,經久耐用。據父親說水壺是土改時,一個參加過解放戰爭的土改工作組長送給他的。父親用它熱水,既喝又洗臉、洗腳,很是方便。

記得那時一年當中,總有幾天大雪封門的時候。厚厚的雪把一家人都囿在房內,沒有大的事情不會出門。這時火塘邊就熱鬧了,火也生得很旺,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母親爲了省事,不熱鍋做飯,在火塘上架上一個大的三腳架,上面放上一個大鼎罐,然後往鼎罐內切些紅薯,放幾把大米,再舀些清水,讓火塘的旺火煮。個把小時後,紅薯的香味就從鼎罐內溢出來,一家人就你一碗我一碗盛着紅薯稀飯圍着火塘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下雪天日子短,爲了節省糧食,就是紅薯稀飯一天也只有兩頓,肚子總覺得吃不飽。到了晚上,我們小孩肚子餓得咕咕叫時,就悄悄地拿些紅薯埋在碳火裏。個把時辰下來,紅薯就煨熟了,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引得我們口頰生津,迫不及待地扒出來,撣去灰,哪怕再燙,也“呼呼噓噓”的急切的一點點往肚裏吞嚥。煨的紅薯格外的香甜,軟得像熟透的柿子,甜得像蜂蜜,常吃得我們心裏熱乎乎,美滋滋的。

大雪天,大家都閒着沒什麼事,喜歡串門。我家火生得旺,鄰居們都樂意到我家來烤火。大人們聚到一起就講古,講故事,講農事,講身邊的善惡忠奸,有時也爭論。儘管好些事我聽不懂,但火塘邊那場景對我極具吸引力,總不希望大人們散去。火塘燃燒了歷史,也燃燒了現實,驅散了寒冷,也驅散了生活的落寞。

除夕夜的火塘邊呈現的是另一番熱鬧情景。父母是老一輩人,過年節都有些講究,除夕夜不管天氣氣溫如何,都要將火塘的火生得特別旺,寓意來年紅紅火火。年夜飯後,一家人聚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雖說平時一家人也常聚在火塘邊,但除夕夜在火塘旁一邊說話一邊聽爆竹聲的融融的氣氛卻是平時不能比的。是夜,我們小孩還要在火塘旁尋找另一種樂趣——放鞭炮。那時鞭炮種類少,只有幾十響一掛的炮。父母給的一小掛鞭炮,我們捨不得一次放,而是解開來,在火塘邊一個個的放,陸陸續續地要放到深夜纔去睡。而父親在火塘邊卻要守到大年七年級,曰是“守歲”,年年如此。火塘邊不知道父親度過了多少辭舊迎新的時光。

時間一晃幾十年過去了,短短的歲月,世間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現在人們再也不需採取生火的方法取暖了。但現代的取暖工具,有哪種比火塘生火來得更溫暖?又有哪樣能像火塘那樣聚集人氣?火塘烘烤了寒冷,也驅散了貧窮和痛苦,豐富了我童年的生活,我永遠的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