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景色與音聲的散文

四季的景色與音聲的散文

春的女神輕移蓮步,姍姍而來。她一定是先去了長幹河。長幹河的古道植滿了柳樹,也載滿了故事,我從未成行,卻魂牽夢繞。

初春的雨也來得悄無聲息。城市的天空依然生冷,草木世界,殘冬的暮氣已默默消退。幾天前還很青澀的小草,如今綠得恣意而坦然。玉蘭花開得毫無顧忌,濃烈而脫俗。河邊臨水低垂的柳絲,由黃漸綠,一串串芽苞在不經意間日漸豐滿,即將勃發而出。嚴冬過後,柳終不會辜負這一池清水榮枯與共不離不棄的守護與滋潤,生命在在早春舒醒,伴着靦腆的風,將深情譜寫了一冬的歌謠向水中淺吟低唱。

我不能身臨其境,只好在幻想中漫步於河畔古道,與春神遊。讓我寫一首小詩,記下我與女神同遊的夢:

長幹河畔古道遠 碧楊茵裏舊夢還

輕泛蘭棹穿曉風 漾漾波心看月殘

閒聽鶯燕呢喃語 還枕簫歌伴雨眠

垂柳年年換新綠 豈爲歲月改朱顏

這一刻,城市的公園裏,春花綻放,桃李競開,多少人爲花而來,爲花徘徊。而我正佇立在鄉村的阡陌間,獨享另一番清景,感受鄉村在春的氣息中恬淡釋情懷,從容煥風采:

川南春雨才一夜,壠間綠意已十分。

氣蒸雲澤煙波淼,此身何似在凡塵。

陌上遙知天闕廣,湖邊彌覺瑤池深。

何須水墨着宣紙,往來皆是畫中人。

不待繁花盡,綠衣已上身。樹啊,草啊,這些大自然的使者,寧靜地生長在廣闊的土地上,饗天地之厚贈,沐時節之風雨,吸晨露之精華,應春秋之輪迴,煥四時之風采,而無歲月之相逼,年華之催老,俗事之侵擾。怎不令人爲之傾心?

春已半。落花殘。鬱郁濃芳香消散。曾經枝上傲紅顏,今日化泥伴土眠。

時光流。物華休。寂寞春歸惹閒愁。斜陽孤影人不駐,誰與執筆寫輓歌?

春光雖美,終是過客。時光裹着春的詩意漸行漸遠。和風已不知蹤跡,陽光也漸漸失去了往日的舒適。長幹河畔的綠柳,我還沒來得及去赴與你的春天之約,你是否還如往年那樣,在青澀中等我?

江邊。夜色未至,天地分明,殘陽如烈焰。不知是不是幻覺,我竟看見一隻通體發光、振翅而飛的浴火鳳凰;從不知邊際的高空灑下一道神妙之光,正好將火鳳凰罩在其中。原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只在山川大地,還在萬里天宇,令人歎爲觀止。

長江奇景,隨時可見。長江這一頭,落霞化作濃墨重彩,把江水和對面岸上村落及遠山渲染得輝煌而熱烈,而餘暉潑墨不至的另一頭,卻是素面朝天,黑白分明的白牆青瓦清晰可見。

傍晚的太陽似乎也歸心似箭,片刻之間,夜色濃濃,遠山和村落似乎也漸行漸遠,只剩下一道粗粗的黑線。仰望長空,落日已斂走它全部的光輝,卻讓人得以望見青天的本色。

八月的扉頁剛翻開,八月的日子像被風吹着一樣一天天往前趕,快得讓人跟不上他們的腳步。回想七月裏,有幾天我還在閒情四溢地拈花惹草,有幾天煞有介事地咬文嚼字,有幾天爲暴雨洪災大發感慨,有幾天在驕陽烈火下奔走於住所和食堂之間。八月裏的我頓感儲存的悠閒快要消耗殆盡,簡直有些窮途末路驚慌失措卻又無可奈何。真是人間八月暑期盡,幾番不捨上心頭。拿什麼挽留你,我的八月?

夏日不出門,留在家裏與嫣然綻放的花兒作伴,也是極好的消遣。這些花草其實很好養,它們有的不請自到,在薄薄的泥土間就能穩穩地生根發芽,只要你不嫌棄它們卑微低賤,即使你冷漠到不管不顧任其自生自滅,它們也能頑強生長,最終出落得妖嬈多姿。有的雖稍稍有些要求,也無非是大自然中固有的土壤水分陽光而已。只給它們一些些,就能在你面前長得滋潤開得燦爛。我喜歡花草,但也只能養活這些平常之輩,不管這麼說,它們活了,也活得很好,這也算生命對生命的迴應吧。

今朝晨曦黯淡。風拂一池秋水漣漣。百花凋零,唯有菡萏飄香,綠林養眼。池中羣魚嬉戲,時而交頸密語,時而你追我趕,還有一隻調皮,竟游到岸邊,觀我衣裙翩翩。居大廈之高,何以得此山野之閒?

日月不淹,春秋代序。秋葉易老,秋草易枯。秋華易凋,秋實易腐。唯一池清水,無論春秋,不易其色,不改其貌,讓人看到生命的從容。

臨湖小憩。方寸之地,引無限遐想。念草木之臨秋,不同於人之臨秋。人之臨秋,易於感懷,悲離合,感韶光,嘆年年景相似,年年人不同。草木臨秋,不動聲色,天籟蟲音,盡入其耳,春華秋瑟,共與輪迴。今之草木與昨之草木無異,你在與不在,它都在那裏,頂蒼穹,立大地,經風雨,見興廢。草木的世界,豈是無情,豈是無靈。無我之境,凡人不懂。

秋天的桂樹又迎來了屬於自己的時光。沒有驕人的姿容,卻有滿樹清香熱烈綻放,讓人在悠長的回味中感其厚道。秋天的桂數不孤獨,縱然身藏密林,也擋不住欣賞者的牽掛和探訪。秋天的桂樹,不爭春花之絢爛,唯留涼秋以醇香。

如果說春與秋是以符號展示的季節,那麼冬顯然是以手段展示的季節。不管你有沒有準備,瑟瑟的西風,滲骨的寒氣,遲遲不肯啓明的白晝,無不昭示着冬的君臨。不管萬物昔日如何張揚,在它的威容下也不得不低眉垂首,盡數收斂。

長路迢迢如昨,卻已是行人稀少,草木寂然。凝重的空氣中,雨霧俱沉,溼了衣衫,溼了眉眼。偶有早早出門的人,不是爲了生計奔波,便是爲了享受嘈雜登場前短暫的清閒。

在這個雨橫風狂後的早上,一抹陽光,一片藍天,一輪素月低懸。往日的明豔重返。羣鳥啾啾,猶在爭相訴說激動與期盼。水中的魚兒自然是最明時節的,任外面的世界千般熱鬧,只將生命的律動蟄伏在水間。樹木在寒氣中佇立,飄零一地的樹葉雖不復負生命之重,仍風華不減。冬天的景緻,有的'生動,有的呆滯;人的思緒,有時靈動,有時凝滯,就像我現在這樣,只能看在眼裏,堵在心田。

在冬至的早上,走出高樓,隨意漫步,冷風撲面,遐思已飄至山高水遠。一支周而復始的二胡曲子,淡淡的憂傷中依然有快樂流淌,婉如春鶯囀。

每天早早親近自然,就這樣以自己的方式,把生命擅自加長。光陰流轉,我心不變。

該是下雪的時節了。北方的雪早已落定,南方的雪還未知蹤跡。去年此時,一夜之間“寒潮約期帶血歸,金陵一夜擁錦被” 。雪靜靜地撒落, “自在飛花不擾夢,抱枝寒鴉驚白眉”。次日一早,我踏着積雪去山上眺望銀色世界。

我夢想中的冬天應是“雪戀寒枝苦,白首至晴深”。如今,這世界被濃濃的寒意裹着,生硬又沉寂。這冬日的早晨,雪未下,人跡寥寥,蟲鳥失聲,天空地曠,無與相爭。

冬天的世界,雖然凋零,卻也值得感懷。它讓你瑟縮唏噓,卻也不吝揮灑陽光的明媚。你若是足夠敏感,怎會感受不到它那特有的溫情和蘊藏的生機。一切註定的改變,不是在默默地進行,便是在默默地醞釀,只待來年,令你驚歎。

冬天的世界如此寂寥,可以聽見心靈的聲音在呼喚你抖落俗塵,掙脫形骸,去南冥,去天池,去那妙不可言的無何有之鄉,作逍遙一遊。那裏沒有彼,沒有此,沒有前世,沒有今生。你可與草木睥睨衆生,俯仰天地,而無需慨嘆人生之有涯。你可以盡情作翩翩蝴蝶,漫漫春花,或者閒伴孤月,共舞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