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散文小說

夜色蒼茫,大地遼闊,一條黑影在村落中疾走如飛,行色匆匆,倏忽不見。但眼尖的人還是捕捉到了它的身形:尖豎的兩耳,直垂的粗尾,瑩綠的兩眼,凌利的行動……這便是狼,日匿山林,夜襲千里的狼。

狼散文小說

狼是我們這個地方的常客,它的出現總叫人驚悚,它的兇殘總叫人戰慄,它的狡猾總叫人難忘。

我的家鄉景陽鎮,羣山環抱,景色秀麗,四季分明,氣候宜人。

每當夏夜,晚飯過後,人們便三三兩兩到村中心的廣場上消夏。說是廣場,其實是一塊六七畝大的空地。人們用鋤鋤過,再灑水用碌碡碾實壓光。這時黑黝黝的土地光滑如鏡,透着泥土的芳香。在上面攤開大竹蓆,一羣人坐的坐、躺的躺,快活而愜意。

人們安頓好自己,便有人開了腔:或講故事,或唱古典,或說笑逗趣,不一而足。而我們小孩則赤着兩腳,跑來跑去,雙腳撫着軟和而清涼的土地,舒服至極。

蹦跳累了,我們則會擠進大人堆裏,兩隻小手託着下巴,聽《三國》、聽《水滸》、聽《聊齋》、聽《牛郎和織女》……講的人講得繪聲繪色,聽的人聽得津津津有味。那亙古的戰事,幹雲的豪情,莫測的鬼神,無窮的太空,勾起了我們多少美好的想像。

月斜星沉時,大人們談興已盡,我們也睡意朦朧。這時,大人們便喊我們回屋去睡。儘管我們心中一萬個不樂意,但是我們還得回去。因爲,夜裏常有野狼光顧我們的村莊。狼趁夜色叼走孩子的'傳聞也叫我們驚恐。

關於狼的傳聞終於在一天晚飯時分變成了現實。那天,鄰居大娘端着飯碗到廣場吃飯,三歲的女兒端着小碗兒跟在後邊。不知什麼時候,一匹狼站在了小女孩身旁。小女孩並不識狼,歡叫着:“媽媽,狗狗、狗狗。”粗心的大娘掃了一眼,只見那“狗”低眉順眼,用頭輕蹭着女兒,似在逗樂,便沒在意。

走着走着,忽聽女兒一聲尖叫,淒厲異常,叫人心驚。回頭看時,一條黑影急奔而去,地上只有女兒的小碗。大娘發瘋似地哭喊狂追,廣場上的大人也慌忙起身,奈何那狼腿腳利落,上坡下坎,愈追愈遠。

許是狼覺得追者已遠,許是狼一路狂奔力疲。在一處下坡鬆了女孩略作喘息。正在此時,有人從坡下上來,聽到大娘哭喊,心知不妙。手電一照,發現狼正要換口,眼看小女孩命在旦夕,那人一聲斷喝,不亞於晴天霹靂,野狼吃這一嚇落荒而逃,小女孩方纔獲救。

這次狼口遇險讓我們的小心臟驚恐了好久,晚上外出,總要不時四周張慌,總怕不知什麼時候會竄出一匹裝狗的狼來。

狼不僅叼小孩,還時常於深夜潛村入戶,偷豬叼羊。

那年深夜,深睡正鼾。忽聽我家的豬嚎叫不已。那叫聲在深夜聽得人毛骨悚然。我們隔窗望去,只見那豬屁股坐在門墩兒上,大張兩嘴,呲牙咧嘴,厲聲嚎叫。它對面則站着一匹狼。那狼體格健壯,牛犢一樣大小,嘴吐紅舌,目露兇光。左衝右突,橫衝直撞。幸好那豬足有三百餘斤,又佔據有利地勢,才讓狼一時難以得手。

見此情景,我們全家在屋內大聲呦喝,虛張聲勢,狼才悻悻而去。

第二天,我家的豬成了村中名豬。大家都來現場參觀。只見那門前血跡斑斑,門墩被磨得明光閃閃。

我家的豬是幸運的,但大多數豬都難逃狼爪。看着幾百斤的豬不見了蹤影,初時人們也懷疑狼到底有何手段?肩扛、嘴叼?羣毆分食?都不像。因爲大多數豬失蹤時都無聲無息,彷彿自動出走一樣。

直到後來,人們才發現,狼偷豬時,用口叼着豬耳,用粗大的尾巴抽打豬的肥臀,那蠢貨受不了噬耳之疼、尾抽之苦,竟乖乖地被狼脅迫而去。

聽說此事,我們對狼除了畏懼還多了點佩服。原來它不僅兇殘還很狡猾。

狼的狡猾在我十幾歲時又一次親睹。

那時,我們村裏家家有牛。每到暑假,到山裏放牛便成了我們這些孩子的任務。

夏季的山裏,花紅草綠,各式野果漸次成熟,數不盡的草藥漫山遍野。因而放牛也是一項樂事。

每天牛上坡吃草,我們就可以上坡摘野果、刨草藥,也可以下河灘洗澡、摸魚、翻螃蟹。

那天,我們正在坡上摘毛桃,忽然看見一羣野狼逼近了牛羣。牛見有狼逼近,瞪紅了牛眼,豎起了牛角。那狼圍住了一頭牛,四五隻在前吸引牛的注意力,另一隻卻悄悄繞到了牛身後,跳起身子,用前爪去撓牛的屁股。撓了幾下,那牛竟然敵意全消,臥在了地上,任那狼搔癢。牛襠部最爲薄弱,被狼搔來搔去,最後竟被搔破,那狼見時機成熟便狠命一掏,牛後洞開,牛腸一涌而出。等牛醒悟,爲時已晚。

我們在暗中看羣狼飽餐而去,氣兒不敢出。回家哭告父母,父母惟有嘆息。

後來,才聽說這羣狼叫小黃狼。不要說牛,就是兇殘的野豬見了它們,也要退避三舍。

現在,由於礦山開發,到處炮聲震天,已不見了狼的蹤跡。但狼那矯健的身形、兇殘的目光、狡猾的形象依然會閃現在我的眼前,出現在我的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