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夏收散文

當窗外的布穀鳥一聲聲啼叫着“算黃算割——算黃算割——”的時候,我的思緒便飄向了故鄉,定格在夏收那黃橙橙的記憶中。

夏收,夏收散文

那時候還沒有聯合收割機,教育局照例給教師放十天忙假,讓大家回家收自己的麥子。當我在街道買些新鮮的蔬菜,買點白糖,騎着自行車風風火火到家的時候,妻子早已掃淨的麥場,纏好掃帚,拾掇好叉把,磨好鐮刀,只等着我一到家就奔向自家的那塊泛着黃色,飄着麥香的田地。

布穀的催促聲讓我們不能有絲毫的懈怠。吃完早飯,我和妻就帶着草帽、拿着磨得錚亮的鐮刀、提着水壺、圍着蘸得冰涼的毛巾走向麥田。炎炎烈日下,一望無盡的麥田在陣陣熱風的吹拂下,掀起一層層金黃的麥浪。一排排成熟的小麥簇擁着,直挺挺地站在乾涸的土地上,向人們鋒芒着沉甸甸的希望。

妻子顯然被這一年的辛苦換來的豐收感染着,她沒有半刻的停留,就掄起鐮刀撲向麥田。隨着“刺刺”的一陣悅耳的脆響,幾大抱小麥就整齊溫順地躺倒在一邊,腳下裸露出短短的泛着黃色的麥茬。我也不甘示弱跟隨其後,掄起鐮刀撲向麥田。不大一會兒,妻子把我撂出很遠,儘管我只割着四行,妻子割着六行,但她總是用自己的快捷、利索、幹練征服着我那顆不甘示弱的心。我只好“示弱”了。草帽下的額頭上佈滿了汗珠,一顆顆順着臉淌下來。眼睛也被那鹹鹹的汗水蟄得生疼,模糊不清。兩隻胳膊被小麥的鋒芒刺得火辣辣的蟄疼。我只好卸下草帽,取下圍在脖子上冒着熱氣的`溼毛巾,拭去臉上的汗水,做暫短的歇息。這時,我望着前面的妻子還在匍着身子繼續割麥,又不由戴起草帽,俯下身子,掄起鐮刀。

我們村的地畛子很長,大約有330米。每次我們都必須割到地頭,才能在樹蔭下歇息。妻子割到地頭後,總是回過來幫我割完才一起休息。這時,濃蔭的大樹下,我們坐在草帽邊上,一邊乘着涼一邊喝着水。偶有一陣微風掠過麥浪吹來,搖曳着濃密的樹葉,那份愜意彷彿是飲着甘霖般一樣舒坦。不過,休息片刻,我們必須又撲向烈日下的麥田。因爲一個農人化作布穀鳥的傳說,時刻警示着人們就必須“算黃算割”,不然,蠟黃的小麥,經過不可預測的一場大風或一場大雨就會損失殆盡。

一般情況下,家裏這四畝小麥,我們加把勁兩天就可以割完。不過遇到大片倒伏的小麥就很難了。他需要我們蹲在地上,順着倒伏的反方向,一點一點去割。這些小麥也不是溫順的孩子,它們調皮的一會兒東倒着,一會兒西歪着,你只能順着它倒着的反方向,纔可以割下來。這樣的進度極其緩慢,人蹲在地上,一會兒便腿腳麻木,腰痠背痛。你只好割一會兒站起來伸伸腰,活動活動筋骨,又蹲下繼續割。這時的汗水不但從額頭上往下流,你的大腿窩也會浸着然乎乎的汗水溼熱得難受。

小麥收割完,第二天早晨黎明即起便要和親戚合作着,拉麥碾場。我們草草地喝幾杯昨晚的溫開水,吃一個冷饃,親戚開着四輪拖拉機就到了門前。我和孩子他姨夫用大叉裝着車,他姨媽在車上撥車,妻子則一邊給小麥歸垛,一邊拉着摟麥鈀。當太陽冉冉升起的時候,我們已經把一車小麥倒在了自家的麥場。一個早晨我們兩家必須拉四車或五車小麥,不然就會延誤碾場。草草地吃完早飯,又要馬不停蹄地攤場,攤完後稍作休息,還要捲場。一切的農活都要安排得有序而緊張。下午主要就是碾場,翻場,起場。直到夕陽西下,一切都全部完工,我們纔可以沐浴着傍晚的習習涼風舒心地歇息。

不過,每天晚上吃完晚飯,男人們都得披星戴月拉着架子車睡在麥場,那叫做等風揚場。朦朧的月光,繁星點點。勞累了一天的男人們躺在自己臨時搭建的簡陋的“牀”上,或聽着收音機或看着天上的繁星、想着明天的農活;抑或坐在冰涼黝黑的麥場上有滋有味地品着一壺釅釅的濃茶,抑或吸幾根香菸。偶有妻子溫馨地送來一些好吃好喝的,總是纏綿地呢噥一番,纔在反覆的叮嚀聲中依依不捨地離去。

大自然總是那樣地善解人意。起風的時候或是在半夜或在黎明。這時,有的男人在睡夢中被耳邊呼呼的風聲驚起,有的是被鄰居木杴撞擊麥粒的刺啦聲驚起,他們馬上起身拿起木杴,逆着風的方向揚起來。如果揚一陣風兒小了或者停了,他們只好嘆息一聲,又回到牀上繼續着剛纔沒做完的睡夢,只等着明天晚上的大風。若果風兒不住,他們便急忙回家喊來妻子爲他們打落掃。有的妻子也在家裏半醒半睡着操着那份心。睡夢中,聽窗櫺邊有着風兒呼呼的叫聲,聽到院子的大樹葉片搖曳的聲響,便會主動來到麥場,操起掃帚就幹活。不大一會兒,藉着強勁的夏風,堆放在麥場中間的麥垛就在人們歡快的笑聲中,揚完了。這時,耀眼的啓明星掛在了東天,人們把先一天的勞動收穫裝在袋子裏,也裝在男人和女人舒坦的笑意裏。這樣的情景不只是一次兩次,一直延續到全部完成夏收任務。

聯合收割機的到來,代替了昨年緊張而繁重的勞動。但那逝去的夏收季節帶給人們緊張而忙碌,繁重而快樂,炎熱而溫馨的味道卻像散發着的一縷縷麥香永遠定格在人們的記憶中,讓人久久地回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