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故事的散文

一、氈匠的故事

村裏的故事的散文

氈匠,這個稱謂和手藝活現如今在農村已基本消失。而在七十年代,氈匠是村裏的能人,也是村裏最吃香的人……

七十年代的冬天,在我的印象裏隔三差五地下雪,即使天晴了,但村子裏及四周的山野上積滿了厚厚的白雪。那時我們過冬最怕的是手腳被凍傷,而村裏人外出防凍最好的就是皮褂子、皮帽子、毛襪子、氈鞋等等。

父親擅長用毛線織襪子,每年冬天到來時,他便將羊毛洗淨曬乾後,慢慢地將毛撕成絮狀,用捻轉子將羊毛捻成細細的毛線,然後在織成襪子,咱姊妹四個每人一雙。毛襪子穿在腳上熱乎乎的,所以,我們的腳從來沒凍傷過。而大人們則喜歡穿一雙毛氈鞋,這種鞋是用羊毛擀成氈片,在擀制中一次性織成無縫氈鞋,然後前後用牛皮錐補,釘上膠皮底耐磨實用。

製作這樣的毛氈鞋,村裏只有李其美,李其清兄弟倆會做,大人小孩都知道他們是氈匠。年齡比他們小一點的人稱:大氈,尕氈。他們的氈活,四鄉八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擀出的氈,垐實均勻質量好,深受村民的青睞。那時家家炕上鋪的氈幾乎都是他們擀出來的,他和其弟李其清是從民勤移來定居咱村的,因民勤稱之爲沙鄉,所以村裏人又給他們兄弟倆取了一個綽號:“大沙”“尕沙”,而這個稱謂只有大人們纔敢叫。因爲在村裏人的概念中,似乎沙與傻同名,他們不喜歡讓人稱沙。

生產隊裏有三間很大地房子,每到冬季白天黑夜總是傳出“噔嘎噔嘎”的彈毛的聲,彈毛的工具統稱叫,弦。它是用長約三四米的木質材料所做,上面繃有一根皮製的弦。彈毛是使力的那隻手臂套上一個皮箍,上面有幾個細小的鐵環互連三十公分左右,一頭接着一個長約三十公分、直徑約爲三公分的桃木棒。彈毛時,需一手握弓掌握彈毛的位置,一手握住桃木棒在弦子上來回均勻地拉動。此時,羊毛似雪花飛濺,慢慢地變成一團絮狀的羊毛,然後將這些絮毛鋪在竹簾子上面,灑水捲起。兩人坐在凳子上,上下使勁地用腳蹬踏轉動,其技術在於兩人必須在使勁、轉數,丟繩等配合默契,輪番灑水,蹬擀。並用一根粗粗地桃木棒敲打,使得氈薄厚均勻,四角平行……

正因如此,李其美、李其清兄弟倆在秋冬季是最忙的人。他們給村裏人家擀氈總是便宜,對那些較困難的人家擀氈時,他們總是加班加點地擀制從來不收錢。所以周圓幾十公里的人都知道下條村的大氈尕氈技術好,品行好,擀氈、製鞋都會請他們。所以生產隊裏,就給他們定了上繳的副業款額,讓他們爲生產隊創收。後來李其美的兒子李福文,也被他父調教成了一把好手……

或許是葉落歸根,氈匠兩大家八十年代初期又搬回民勤老家居住,但在我的心中他們永遠是下條村人……

二、自行車的故事

七十年代的自行車對於居住在山區的農民來說,是最先進的交通工具。誰家若能擁有一輛自行車,就似現在小轎車一樣,着實讓人羨慕。

1973年我已是國小三年級的學生了,每逢傳統的節日或是跟着奶奶或是跟着媽媽去做孃家。奶奶的孃家在莊浪村的煤炭溝,離我的家有20多公里,跟着奶奶有特殊的享受,那就是能坐一輛毛驢車。出發前在毛驢車上鋪一條氈,上面再鋪一條褥子,遇到天冷時還能蓋一牀被子感覺非常的愜意。二十多公里的山路也要走半天。若要是跟着媽媽去做孃家那就慘了,媽媽的孃家在長嶺村,離我的家有30多公里,要步行且需行走七八個小時,走到姥姥家已是體乏腿困。行走在路上還是能碰到那些騎着自行車的人,他們看起來總是那麼的牛。看到前面有人總要摁摁車鈴鐺,“叮鈴鈴叮鈴鈴……”既或是過去了,他的車鈴鐺還要響幾聲。我時常想自行車走路那麼快,我要是有輛自行車就好了……

在我的記憶中,下條村裏最早擁有自行車的只有兩家。一家是張勇爺爺,但他的自行車不是自己購買的是公家配的,因爲他是郵遞員。他那輛綠色的永久牌自行車格外顯眼,車子後面搭着兩個綠色的帆布袋裝滿了報紙和信件,他幾乎天天騎着車子奔跑在全公社的各個大隊。另一戶就是張有彪了,他家當時在村裏的.水溝旁栽植了十多棵白楊樹,那時農家蓋房做架子車,農具等基本都用白楊。他家的白楊樹每棵都能做一條樑和兩條檁子,他用這樣的四棵白楊樹換來了一輛七八分新的永久牌自行車。村裏人羨慕死了,他走哪兒先將自行車擦得亮亮的,將自行車前後輪輻條上裝飾了彩色且帶有彈性的鬃毛花條,車子跑起來後,那些花條隨車輪飛速旋轉出彩色的花環甚是好看。他非常喜愛那輛自行車,一般情況下不會給別人借。不知是真還是假,村裏人笑謔(古浪方言諷刺之意)說他每次出行回來,總要把車子懸掛在自家房屋的樑上。他騎自行車下坡時不剎閘,由於車速快幾次都被摔得鼻青臉腫。別人問爲何不剎閘?他說怕把車輪子上的電光(鍍鋅)磨壞。

1976年我已上了國中,那時飛鴿牌、永久牌、紅旗牌,自行車是最貴最流行的。心裏時常想,能擁有一輛自行車是多麼光彩的一件事啊!可是家裏困難買不起啊!雖然買不起但我還是抓住了偷學自行車的機會。當時中泉大隊設在下條村裏,大隊保健站裏的兩位赤腳醫生一個是我姑父,一個是我父親。保健站裏配有一輛紅旗牌自行車,因爲我姑父在小山子村居住,所以他騎着自行車來回天天跑。每天中午放學後,我不回家直接到大隊院子裏看自行車是否在保健站門前停放,如果停在那裏,我就悄悄把車子推出門外,在村裏的道路上開始學騎自行車。那時由於我個子矮不能直接學大人們那種騎法,小孩子們初學都叫一種掏雀兒式的騎法,首先左手抓住車左把子,右手抓住自行車的橫樑,將右腿從樑下伸出踩在右踏腳板上,讓車子前行,如果車子向右邊倒時,立即伸出右腳踩於地下以防摔倒。一次我又將車子偷到外邊去學,回到大隊院子裏時,讓姑父發現了,姑父瞪着眼狠狠地罵我,他說要去中泉子給人家看病去,找不到自行車就在院子裏等着我。

這件事過後,不管如何只要發現自行車在院子裏,我還是照樣偷着出去學,就這樣我終於學會了騎車。從掏雀兒式,到兩腿夾着橫樑兩腳一高一低踏着腳踏板,我終於學會騎車了。

自打學會了騎自行車後,我再也沒偷過保健站的自行車去騎了。那時,而村裏少數人家也漸漸地買上了自行車,什麼鴛鴦牌,鳳凰牌……那時買一個好牌子的自行車,還得走後門要指標。買了自行車的人家,各個揚眉吐氣,就似現在的農戶家買了一輛奔馳般一樣。但我家仍買不起一輛自行車,若遇到走外村,我總是厚着臉皮去村裏的爺爺家,或叔叔家去借他們的自行車。反正他們都是大輩子,不好意思不借給我。

1980年我考入了古浪三中,每個星期六下午,我們同村的同學結伴從大靖步行約30公里後到家。星期天下午,揹着一個星期的口糧(炒麪、饅頭)再步行到大靖。那時候口糧也緊張,每頓吃多少要算着吃,多吃了口糧就等不到星期六了。一次由於學校開冬季運動會,那幾天由於體力消耗大,我實在太餓了,三天就將一個星期的口糧吃完了。等到了星期四的下午就沒吃的了,我只能求同班的同學,(家在大靖)借他的自行車下午放學後,騎車回家取口糧,同學二話沒說就借給了我。我非常興奮,下課後立馬騎着自行車回家。由於上山路騎車太耗體力,天剛剛擦黑我到大靖峽水庫後,由於肚子餓實在騎不動了。兩腿發抖雙眼發花,我蹲在路邊上想着休息一下再走,然而自己的腿實在不聽使喚,怎麼也站不穩。

這時從水庫坡上下來一個老人吆着一輛拉煤的驢車,等到他到了我跟前時我說:“大爺您好!您有饅頭嗎能否給我吃一點?”

“娃娃,有是有就是黑麪刀把子(古浪方言:饅頭),還凍住了你可能啃不動啊……”

“大爺,沒關係凍了凍你就給我吃些吧!”老大爺從一個黃色的帆布包裏掏了一個黑麪饅頭給了我,我說了聲謝謝就開始吃開了。由於饅頭凍住了,我嘴對着饅頭哈着熱氣,慢慢將這個饅頭吃完了,頓時覺得有了力氣。趕忙將車子推上水庫坡後,然後一直騎車到家了。

幾十年了我始終忘不了這段行乞的情節,也忘不了那位好心的大爺!

直到1985年我從部隊退伍回鄉後,家裏終於買了一輛紅旗牌自行車。我參加工作後被分配在一個邊遠的鄉政府工作,那時鄉上的幹部們都配備一輛自行車,每月還有三元錢的修理費。下鄉時騎着自行車跑遍了山村的溝溝岔岔,每逢假期總是騎着公家的自行車回家,到村裏時故意摁幾下鈴鐺“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