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山此身的胎臺與搖籃散文

人,總是在人流中活着,在人流中尋找自己的路,在人流中尋找自己的影子,在人流中繼續着自己的夢。有時會在人流中走失,羈旅留絆,找不到歸家的路。才發現人流中的自己,長期被物慾所浸染,被瑣瑣碎碎所難纏,靈魂不知何時已經變得低俗、粗俗與惡俗了。

無名山此身的胎臺與搖籃散文

於是就想來時路,就想找到自己的根,讓自己不再流浪漂泊。

我就是這樣返回故鄉的。我故鄉的山沒有詩意的命名,因爲從來就沒有遠遠的揚名過,因而成了無名山。它們就那樣守着天荒地老,守着歲月的高古,與日月星辰四時度,與飛禽走獸們朝朝暮暮。就是這幾道綿延起伏的山樑,縱橫交錯成三角狀,懷抱着我家的老屋,在一個團扇一樣的斜坡面上,成就了一處獨特的風景。

我深深的知道,就是這些無名山,在執着堅韌地守護着我家的老屋,給它們遮風擋雨,給它們四時風光。同時,也給予我們生命的源泉,生存的必需,生命境界的無邊夢想……因此,站在山裏的任何一個角落,我都能感受到大山的深沉與厚重——那些悲憫的守望與眷顧,源源不斷的收存與供奉,滿是寵溺的`嬌慣與放縱,無限深情的包容與寬慰……都已經通過地脈的長期滲透,於衣食住行的點點滴滴中,溶注到我每一寸肌膚與骨髓裏了。

因此,我時常來親近我的大山,它雖然無名,卻是我此身的胎盤與搖籃。多少年來,我就一直在繞着這幾道山樑走進走出,讀它們的雄渾蒼涼,讀它們的仁慈寬厚。

站在故鄉老屋的周圍,看那幾脈蒼綠綿亙的羣山,發現它們從來就沒有改變過自己青蔥屹立、傲視蒼穹的姿態。它們在藍天白雲下燦爛生動,也在清風明月中嫵媚風流;它們在靜默安然中繁榮豐茂,也在無聲無息間隱逸婆娑;它們在雄渾博大中抱拙守真,也在蒼茫遼遠裏神思恍惚……

清晨,它們在一片喧囂的鳥語中漸次醒來,首先彈撥起明亮歡快的山泉絃樂,彈落掉滿山遍野晶瑩的露珠,並在音樂的空靈清越中慢慢脫去夢幻般的雲衣,露出明麗光鮮的肌膚來。不久,躲在溝溝嶺嶺間的雞鳴狗吠聲也喧騰起來,炊煙繚繞起來,人聲喧譁起來……我的無名山,也是漢子一樣偉岸起來,雄壯起來,高昂起來了……它們,開始坦然而真實地面對繁華人世,面對朗朗乾坤。

黃昏,一縷遊霧輕柔而舒緩地從溝底慢慢爬上山來,在茂林深處與花香鳥語中氤氳開去。漸漸的暮色四合,晚霞織錦,清風徐來。我的無名山,飽含深情的目送着一個個晚歸的農人離去,一隻只倦鳥歸林,一朵朵花兒入睡……纔將挺拔的身影落寞在蒼茫的夜色裏,沉入萬籟俱寂的虛緲境界,開始了智者的思考,哲人的追索……

即便這樣熟悉,我還是沒有真正讀懂我的無名山。以我有限的生命,短淺的目光,要讀懂無限的大山,無疾無患無憂無困的大山,永遠童真永遠生機勃勃光彩照人的大山,談何容易。我是山裏卑微的塵土與草芥,無名山則是天地之間高聳雲端的神話。我以磨磨蹭蹭孑然而行展示生命的存在,無名山則以巋然不動磅礴大氣詮釋着環宇之間永恆的定義。無名山在移步換景中,給予我一回回振作與興奮,我在虔誠的頂禮與膜拜時,略略窺見了大山神性的光輝與無窮的奧祕……

我還會來讀我的無名山,以我有限的光陰,閱讀你浩瀚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