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人故事散文隨筆

牧人的故事似乎是整個世界永遠不絕的一個話題,特別是藏族,牧人的故事更是千奇百怪。

牧人故事散文隨筆

如果你曾聽着牧人的故事長大,我想牧人的故事於你就像羅賓漢之於某些人一樣——永遠都是充滿激情和幻想的。前幾年,雲南作家湯世傑寫了一本關於香格里拉名的名爲《靈息吹拂》的書,其中的一篇文章描寫了一對生活在香格里拉屬都湖畔的藏族老夫婦。文章的題目叫《牧人與海》,海就是屬都湖。或許在文人的眼中和筆下,湖可以變成海,汪洋也可以屈就成死水一潭。《牧人與海》更會把你對牧人已有和沒有的觀念帶入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虛幻境地,雖然會有些不真實,但是那種你我都知道、卻說不清的情愫會讓你繳械投降。

5月的一天,我有機緣來到屬都湖邊,也許就是站在幾年前湯世傑曾經站過的地方環視屬都湖,並以驚人的相似方式與那對牧人夫婦遭遇,所以更加相信世間某些事情的契合程度竟是如此的難以言狀。湯世傑把遭遇牧人與海的滿心激動沉澱在腦中,而後順着筆端以傾向於主觀的講述方式勾勒了一幅他心中的《牧人與海》圖畫。可能因爲他是漢族的緣故吧,我感覺那幅圖畫有點像漢族的水墨畫。

我倆的區別除了記錄工具不同——他是筆,我是相機,或許就是二者的文化背景和審美方式。在我這裏,眼前的這對牧人老夫婦呈現給我的更多的是現實狀況。

我就像是走進自己家門一樣,和兩位牧人走進了眼前的這些低矮狹窄的木楞房中的一間,那是他們的廚房兼客廳。在這間“斗室”裏,我喝着醇香的酥油茶,間或還有泥土和牛糞交雜的'氣味漫過我的鼻尖。兩位老人喝着酥油茶,捏着糌粑,就像和老友嘮家常似的向我講述他們的故事——牧人的故事。

丈夫名叫丹真,今年67歲,稀疏的白髮用紅繩簡單地編着纏在那頂早已分不清顏色的“次仁錦高”(藏族帽子的一種)裏,滿臉的皺紋和他看人時的眼神跟所有的藏族老人一樣。老人對我說,他年輕時曾是大中甸壩子有名的獸醫。在那個獸醫匱乏的年代,丹真老人的手藝可是許多人羨慕的好營生,上門請他的人都快踏破他家的門檻了。他在當年的中甸縣畜牧局工作了幾年後便退職開始獨立經營自己的私人獸醫站。“我有四個孩子。”丹真老人嚼着滿口的糌粑說,“退職後的好長一段時間,我的獸醫站活路都挺好的,全家人的生活在當時來說還算比較好。記得有一年我還買了一件奢侈品——單卡錄音機,可以拿在手上邊走邊聽。有段時期,全家人晚飯過後的閒暇時光就是靠它來打發的。我們會依次唱歌錄音,然後欣賞,全家人特別是孩子樂得不可開交,這也成了他們向鄰家孩子們炫耀的談資。”

“真懷念這樣的日子,簡單滿足。”坐在丹真老人身旁的大媽卓瑪拉姆用她的高嗓門接過話茬說:“後來,更年輕的獸醫來了,他們的工具比我家老頭子的好多了,手腳也麻利,老頭子的壟斷優勢慢慢地蕩然無存,收入一年不如一年,到後來,也就是爲自家的牲畜和親戚的牲畜看看,當然還是有些信不過新手的老主顧會來請他的。”大媽今年63歲,是一個典型的香格里拉婦女——精明、能幹,還有幾分當仁不讓的潑辣。

“那爲什麼會選擇到屬都湖邊來放牧呢?”我接過大媽手裏盛着酸奶水的碗問道。“我們是50多歲纔上來牧場的。是老頭子堅持要來,對吧?”大媽看着丹真老人說:“再後來,他幾乎除了給自家的牲畜看看病外,就是閒人一個。他自己也經常嘮叨着繼續這樣閒下去遲早會瘋掉的。”“對啊,我不太習慣風光之後的失落,那是男人的體面。再說我祖上世世代代都是放牧的,我選擇放牧,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兒,省得整天閒着沒事。”丹真老人的臉上有一種近乎倔強的表情,似乎對當年的那種尷尬的轉變還是不能釋懷。“沒有人說你什麼,就是你自己要強。”卓瑪拉姆大媽的聲調可比丈夫的要高出許多。“我倒不是很介意別人的看法,你看,後來,孩子們經常頂我的嘴,不是嗎?”丹真老人一臉正經地問大媽。我開始被撇在一邊,關於一對夫妻,一個家庭的某些深藏的東西已經開始在不經意間顯露出來,不知道是應該表現出來高興還是其它什麼的。丹真老人已經忘了我這個外人的存在,語氣和表情毫無掩飾。“每家的孩子都會頂撞父母,你怎麼老是愛鑽牛角尖呢?”大媽愣了丈夫一眼又看看我,沒好氣地回答道:“你以前經常外出接診,就算孩子頂嘴頂得再多,你也不知道啊。”看來大媽還是介意在外人面前數落自己的家人。

我想,該是時候轉換一下話題了。

“二老在屬都湖邊上生活了十多年了,感覺怎麼樣?”

“安靜。”丹真老人想都沒怎麼想就脫口而出。

“有人寫了你們……他說屬都湖就是你們生活在這裏放牧的最大原因,是嗎?”

“我當時可沒有這麼說。”老人笑了起來,露出滿嘴被煙燻黃的牙齒。“我說它很好,高興或者不高興的時候去到那裏都會被它安靜的氣氛所打動。看着牛羣在它邊上悠閒地吃草漫步,就算有再大的心事都會暫時忘記。”

“在這裏雖然累一點,但是落個清閒。只要我們和兒女們無病無災的,暫時沒有比這樣的生活安逸的了。你看,我的身子骨要比一直呆在村莊裏的老太婆們硬朗多了,老頭子的比我差點。”大媽略帶豪氣地拍着自己的肩膀說。丹真老人帶着極爲滿足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老伴。

“屬都湖的水草很好,牛奶和酥油的產量和質量都不錯。”丹真老人說,“每年,孩子們家裏生活用的酥油我們可以保證的了。”

“現在到屬都湖旅遊的人也不少,我還可以賣點鮮牛奶和土雞蛋,平時的鹽巴錢怎麼也找得到,還可以悄悄塞給孫子們幾塊零花錢啊。”卓瑪拉姆大媽說。顯然,老夫婦倆對於這些很是滿意。

可能是在湖邊放牧太久了,老人並沒有把太多的精力投向身邊的這個湖。我在想,不僅僅是丹真夫婦,甚至你去問湖邊的每一個牧民也可能是這樣。現實的生活不允許他們有文人那種閒情逸致,但是他們對於湖的情感卻是實實在在的,不矯揉不造作。湖不是他們避風的港灣,只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因爲他們把湖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不管曾經是怎樣,未來會怎樣,牧人與海的故事會給不同造訪者不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