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山寫景散文

江南的氣候變化無常的,正如一個嬌小姐,翻臉比翻書都快。昨天還悶熱穿着短袖衫,散步走遠了稍許還出點汗。而今天立冬,開門便打了個哆嗦,一陣冷風串進屋內,我雞皮疙瘩頓起。趕緊關了門,驅走了寒風,穿起厚實點衣,踱步站在窗口。天空陰沉沉的,昨夜淅淅瀝瀝下了場小雨,院內水泥地溼漉漉的。可憐的桂樹毫無生氣低垂着頭,花壇中低矮的鐵樹面對初來冬風瑟瑟發抖。公司門外一輛載重卡車緩緩駛過,巨大車輪激起低窪處水聲“唰…唰”好輕好輕,暗紅的車廂沾着渾濁泥水,歪歪扭扭向江邊,連同遠處高大黃慄樹影逝去。立冬的江南早晨,讓人多少有些傷感。平時窗口啾啾叫的鳥兒們蹤跡全無,估計全飛到褐山窩中過冬去了。沒了鳥叫聲,便覺得這星期天索然無味,還是去褐山尋我那飛走的鄰居吧。

褐山寫景散文

出門上了高坡,一段土路便進入四褐村了。遠郊的村莊破爛不堪,高低不一房屋錯錯落落,紅瓦青瓦間隔連綿屋頂。家家戶戶小院落殘垣斷壁,轉過七拐八彎的大小不分青石窄窄的小巷,上了一條斜坡水泥路便到了褐山腳下了。王小丫在開心辭典裏說過三個選擇後,對了才能走下一步,如今我也面臨這樣的選擇。

通往山頂有三條路。東南邊的是一條水泥路,長而且窄,路兩邊都住着神仙。榆樹雜樹婆娑陰影綽綽,向東的坡面大大小小一兩百座水泥小屋,排列整齊,幾十株寶塔鬆挺立預示地下躺着的神仙常青。孝子賢孫們燒紙的灰燼,黃菊、白菊、紫菊橫亙碑頂。有那幾座孤墳都坍塌了,露出腐木。偶爾一隻烏鴉站立榆樹枝頭嘎地一聲悚鳴,令人不寒而慄。我是不信鬼神的.,且極具大膽,過去風高月黑的夜晚從上面下來過,路邊還有人在墳塋處哭哭啼啼。走過了,平安無事,沒啥稀奇。北邊的則是寬敞的兩通道柏油馬路,彎彎曲曲視線內距離極端。盤旋而上的坡度走上會累的氣喘吁吁,足足兩公里長。早晚都有散步老頭老太,拄着柺棍,拿着收音機聽着廣播劇刑警803;年輕人則是騎着山地車嗖嗖的飛過,年輕張力十足。三三兩兩貴婦人牽着狗驚歎他們的速度,而她們的狗脫離了繮繩便不是溜了,高坡底坡上下狂奔,偶爾跑回主子身邊擡頭炫耀一番。南坡上的紅綠植被散散落落,間隔着一朵朵無名野黃花風中不停點頭,牲畜也路遊啊。半山腰則是筆直茂密的竹林了,鬱鬱蔥蔥遮住山裏的神祕。奇怪的是西坡竹林夏季泛着淡黃,引誘光禿禿的竹筍長到一米八還不變紅皮顏色,扒開它絨衣裏面墨綠欲滴。小傢伙就是多變,表裏不一,紅皮翠心,七月剛過,青春活力便一發不可收拾,張牙舞爪,東坡家裏撒潑,立根墳坻亦無畏,鱗次櫛比仰面問天的高度。撲棱棱,一羣鳥飛過,啾啾問過誰是高遠?

然而,西坡一段零落棱角孤獨幾墩大青石蹲守,靠邊上幾個一邊光滑,另邊依然翹着角,無心理採東坡一兩個調皮青竹伸張胳膊遞過來的熱情,依舊沉默無言的落寞。煩了往下坡一看,腦中一片眩暈。溝壑足有十丈之深,溝底一道黑潭深不可瀏。雜樹野蒿密佈,盤根結枝,縮頭卷尾承受長江浪花輕拂,偶爾夏天洪流來臨時集體淹沒,閉眼憋氣聽聽汩汩的聲音,整整一季。東海來的溷子常欺凌,魚遊蝦戲。生命從來都是無畏,堅強的。退潮時,陽光普照,所有植被便還原春天盎然綠色,冬天雪花伴浪花只作小插曲,小薇也有本色。

目睹此景,想必對岸周瑜顧曲常聽,高山流水遇知音吧。江山易轉,人亦變換,長江歷來水常東,浩浩湯湯,歲月流轉,滄海桑田。而我,無名亦無聲,想從褐山坡底演繹的自鳴聲中尋些天籟真諦。羽扇綰巾的人作古,赤壁賦記之;而我正活着,能不能有個簡單的褐山賦呢。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活着,簡單,各有各的精彩。西坡的思索,一襟晚照夕陽,水拍枯草歌聲中,褐山失了魂。而此時南坡又是怎樣的情景呢?

南坡觀景,從第三條水泥臺階路直插山頂,爬上去氣喘吁吁,初冬裏也微汗變豆珠。山頂小路,黃葉鋪滿,鵝石青苔依偎,烽火臺立於路邊青磚年代久遠,八檐青瓦同樣的古樸深厚,白灰砌築的縫間,流過的是登山燒香的檀薰。一路到頭,居高臨下,海拔告知,大有登褐而小蕪湖的境界了。俯身觀望,淨山寺紅黃琉璃屋面,短壁牆圈大大佛字,兩株百年銀杏枝葉婆娑,不知廟中長老是否有如來觀音的歲數。暮靄中,我競合什,祈願下一個冬天,佛龕前獨坐,心靈深處開一扇門,讓進苦楚女菩薩永駐。

祈禱告畢,黑幕拉開,山下南坡航標雷達影影旋動,似幽靈起身的前奏。立於山巔的我,眼簾全是江面。東岸華燈初放,夜明珠一般連成串,白晝的像一道閃電。江心的曹姑洲似巨大的江龜,黑坳坳的一動不動,傾聽來來往往運沙船眨着紅綠眼光,突突的駛過。漁舟唱晚,恰逢時候,鳳凰號姍姍踏浪而來,通體黃燈加身,舷窗內觥籌交錯,歌舞昇平。甲板上幾個青年男女喁喁俯欄述語,情深意濃,鳳凰號犁過的江水脈絡浪紋嘩嘩鼓掌聲聲。遠處長江大橋披黃戴甲,金龍褶褶輝光,橫亙東西,倒影連接天落北斗,倒也渾天一色了。

如此美景,我競找不出詞彙描述,只好回望看不見的天門山,李太白在那裏。大詩仙繡口褐山景觀會怎樣的詩篇?想到此,我便下到南坡,野渡盡頭,租一舢板,孤帆一片,夜鶯歌送中去請大詩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