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風一樣消逝-散文隨筆

一直以來,都喜歡一種意象。地點應該是在海邊。在天水相接之處,有一輪悽慘的紅日。或者是日出,或者是日暮。在海邊的礁石上,坐着一位男子,任憑凜冽的海風吹在他那張分不清輪廓的臉頰上。

像風一樣消逝-散文隨筆

這是一種深深的孤獨感。總讓人想起那些早已如同發黃的老膠墨片般倉皇而過的可愛的臉,就那樣來不及瀏覽,來不及紀念。卻早已回不來頭。是這樣嗎?

他叫風,28歲的天蠍座男子。如同他的名字一樣,他喜歡自由。他似乎永遠都處於一種無所事事的遊離的狀態。他有很多夢想,卻都沒理想。他會花很多時間去泡網吧,會定鬧鐘看凌晨直播的NBA。會跟一羣死黨喝酒唱K到深夜。總之,他算的上是頹廢中的典型。

關於愛情,他或許該感到羞愧。許多兒時的玩伴,或比他小的,都已結婚生子。正常來講,天蠍座的男子應該是在愛情裏如魚得水,遊刃有餘的。可是他卻恰恰相反,他曾今表白過3次被表白過3次,打平。有過一次渾渾噩噩的戀愛。最終,他女朋友因爲他風一樣的性格與他分手,總覺得他愛他的兄弟朋友多過她。之後,他便再沒有戀愛,似乎那些戀愛的激情早已雲消雨散。或者,是他總來不曾有過。

這麼多年的單身,以至於很多他的朋友都開始懷疑起他的性取向來。

人都有兩面性,他也不例外。他在一個人的時候,也會覺得孤獨。會安靜的聽歌,看安妮。抽菸,喝酒,失眠。其實,他的骨子裏也是渴望能有邂逅一個人,然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但似乎,這些事情總與他無關。

20xx年的冬天,深圳似乎格外的冷。也就是在那個冬天,他遇到了10年以來,最讓他眼前一亮的人。她叫百合。雙子座。17歲,如同所有叛逆時期的孩子一樣,她會逃課,深夜跟朋友跑去喝酒唱K。會不斷的跟換着男友。但是,她又不用於其他叛逆時期的孩子。她不染髮,不用化妝品。喜愛hellokitty。喜歡所有的甜品,美食對於她總有着無限的誘惑。正如所有雙子座的女子一樣,她有着讓人琢磨不透的性格。

後來,她父母一氣之下,讓她輟學,並帶來了深圳。她不想天天呆在家裏遊手好閒,向父母要錢花。於是,她開始在一間小網吧裏做了前臺。

遇見百合,是一個雨天的午後。那天很冷。風一如既往的穿着單薄的衣服,夾着拖鞋遊蕩去網吧。他沒有打傘的習慣,任憑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頭髮上,臉上。他感覺不到寒冷,似乎這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只想去網吧,進入那個屬於他的網絡世界。

也就是在他走到網吧前臺的那一瞬間,時間彷彿瞬間慢了下來。他看見了百合,一個清瘦柔弱的女孩,絲毫沒有脂粉氣。她留着簡單的劉海和披肩的長髮,穿着簡單的運動外套和牛仔褲。如同她的名字一樣,潔白,素雅。

一切都是那麼的突兀,她的出現就好像一面快要冰封的湖水,突然被人投下一塊巨石。他再不能平靜。他感覺身體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的升溫,那些落在頭髮,臉頰上的雨水也開始蒸發,漸漸在眼前水霧。朦朧中他看見了一個粘有未來得及擦掉的旺仔牛奶的脣。

他就這樣站在那裏有十多妙鍾,似乎忘記了過來網吧的目的。還好這個時候,時間恢復了正常。

他匆忙轉身,跑進去常用的包間。

打開電腦。這個時候,包間的門開了,他失魂落魄的回頭,再次看見那個曾粘有旺仔牛奶的脣,你的身份證忘了,這纔想起剛剛緊張的到忘了身份證。

她轉身出去,帶上門,時間又是慢的。他莫名的緊張,不知道這種緊張到底爲何。他根本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這個女孩所致。

生命不該突然變樣,對吧!他深吸一口氣,打開英雄聯盟。

後來他只記得,那一局他發揮大致正常,除了在30分鐘的遊戲時間裏有15分鐘復活時間。

那一晚,他一夜沒睡。不,應該說是一直在做夢,做着一些密度很大的夢。在夢裏,遇見百合的場景反反覆覆的出現,他聞到到處都有旺仔牛奶的奶香夾雜着淡淡的百合香味。朦朧中,他親吻了那張粘有旺仔牛奶的脣。後來那白色的的濃度越來越深,他開始喘不過氣來。

終於醒來,才發現剛剛7點一刻。正常這個時候,他永遠都在熟睡,就算醒了,也依然會窩在被子裏,不願動彈。可是這次,他很想起牀去網吧,儘管外面很冷。儘管外面下着雨。

他終於是起牀了。簡單的梳洗之後,他居然意外的剃掉了從來都不去理會的鬍渣。這次,他沒穿拖鞋,而且帶着雨傘。

外面,雨依舊淅瀝淅瀝的下,也依舊的冷。

他沒有直接去網吧,而是去了KFC買了一杯熱牛奶。他暗暗的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認識這位如同百合般又叫百合的女孩。

認識就好了,他這樣想。

去到網吧,時間依舊是慢了下來。他也依舊覺得體溫開始上升。

因爲,他再次見到了她。

簡單的看了她一眼,他便低下了頭。他感覺他的臉在發燙。或許,他的骨子裏的些許天蠍該有的潛能被激發了吧,他終於是鼓起勇氣,可以用一杯牛奶換取你的QQ嗎?

說完這句話他就後悔了,他感到羞愧。一個大叔級別的男子居然會向一個小女孩要QQ,會被當成怪人吧,或許會被奚落一番。

結局永遠都是出任意料。她露出了一個絢麗的一沓糊塗的笑臉。牛奶我收下了,我只說一次。接着便迅速的說出了一串號碼。

他異常興奮。一直以來都迷迷糊糊的他,居然感覺這串號碼是一段動人的旋律,如同一個個音符,被深深的刻在了腦海。

他再次倉皇而逃。打開電腦,第一時間輸入了那串號碼。

藍色妖姬,這是她的網名。

她說她喜歡藍色妖姬。正如藍色妖姬本身一樣,代表着珍貴,稀有。他也很喜歡這個名字,如同她在他的心中一樣,無可替代,獨一無二。是她,讓他平靜已久的心重新開始跳躍,激情澎湃。

他從其他她的朋友哪裏了得知,她平時語言甚豐,並且一直在換着男朋友,人緣極好。他聽的如癡如醉,彷彿嗅到了天堂花開的聲音,他自己都沒想到,一個冰封多年的心中,居然因爲她而綻放出如此絢麗的花朵。最讓他陶醉的是他們居然可以相識,並且成爲朋友。

他知道她有男友,但他依然忍不住關心她。他想了解關於她的一切。

也就在這段時間裏,他彷彿回到了18歲。他會在寒冷的早晨爲她買來熱牛奶和粥,會在她冷得時候去幫她買暖手袋,而她也從來不會拒絕他對她的好。

偶爾,他也會看見她和她男朋友嬉戲打鬧的樣子。她笑魘如花,天真爛漫。會發出鈴鐺般悅耳的笑聲。那笑聲如同音樂家在演奏一首扣人心絃的曲子。只是,這旋律中隱隱滲透出一絲憂傷。繼而讓他覺得難過。這種情愫說不清,道不明。

不過,在她不開心或是難過的時候,他依然會樂此不彼的帶她去吃壽司,去喝她最愛的玫瑰佳人。她也總能夠很快的忘記那些煩心事,在清麗的臉不斷的綻放讓他沉醉的笑容。

他對她說,我只要你在難過的'時候記得我。

這之後的日子,他似乎變了個人,每天都會穿的整整齊齊。就好像聖誕節前夜那個滿懷期待的小孩,總在幻想着第二天那隻裝滿驚喜的襪子。

《20xx》上映,她邀請他陪她去看。這讓他無比激動。第一次有心愛女生邀請她他去看電影,或者說,這也是他第一次根跟心愛的女生去看電影。

電影開場。隨着音樂想起,他看見銀幕上的女主角變成了百合。而男主角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他牽着她的手不斷的躲避着一次又一次的災難。

他激動的想,原來,這就是他想要的一切了。原來着就是他最可憐的幻想了。但是這個瞬間點燃的激情卻只維持了兩個半鍾。

電影結束,他帶她去那間叫心語的酒吧,她依舊是叫一杯玫瑰佳人,他也依舊是在旁邊靜靜的看着她。看着她沾滿紅色液體的嘴脣,那一刻,他意亂情迷。

他說,如果20xx年12月21日真是世界麼末日的話,請讓我陪你度過。

她說,20xx年12月21日,你帶我去看絢爛的火山和巨浪。

他說,我在等着你長大。

時間過得飛快,在這短短的一年裏,他的生活單純的僅僅是在被她激動着。她也依舊的不斷的換着男朋友。唯一沒變的是,每次在她難過的時候,身邊都有他的影子。這就好像是一種沒有承諾的約定。

20xx年的冬天,依舊的冷。可是他卻再不能青春煥發,這是他即將告別他最心愛的百合的緣故。

終於,風的家裏給他下了最後通牒。要他過年回家結婚。風是家裏的獨子,雖說看起來總是一種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也深知父母的不易。看着他們日漸斑白的白髮,他終於妥協了。

他決定離開。

12月21日如約而來,沒有如約而來的是那絢爛的火山和史前巨浪。那晚,他們相約去了KTV,他邀請她合唱一首歌曲,《捨不得他》。

牽着手走過你說你捨不得那一盞燈,

有一次曖昧你卻回味着誰?

愛情從來就不回停留!

回回頭愛過!你說你捨不得那張笑臉!

有一次曖昧卻剩下空空的黑夜!

流着淚愛不曾來過!

捨不得他,捨不得他,握住的卻是留下的傷,

總有一天,學會愛情,誰是下一個走過,

捨不得他,捨不得他,握緊的卻是留下的沙,

總有一天,學會愛情,誰是下一個走過,

不想傷了又傷,明明放開,還是陣痛。

曾經,死死緊握,最後灼傷的卻是握你的手。

她的歌聲很美,美的讓人心碎。

音樂漸漸停下來,他不知道是身體的哪個部位做的決定,突然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裏。他淚如雨下,嗷嗷大哭。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但他卻乎這樣做了。

他的淚腺似乎不再屬於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控制。他似乎一生也沒流過這麼多眼淚。

他發出很大的哭聲,爲了他隱忍了一年多的只能藏在幻想中愛,也爲了他即將消失的青春的殘留。

他就這樣緊緊的抱着她哭了好久。而他的哭聲幾乎是瞬間停止的,他起身,看見她那依舊如同百合般清麗的臉。

再見了,百合。你是我這輩子最後一個記得的人。

他轉身,再也沒有回頭,走出包間,外面的冷空氣帶走了溫度,他感到寒冷刺骨,溫暖不再。

後記:

次日,風回到了老家。看着日漸蒼老的父母,終於是同意了家裏爲他安排的婚姻。

結婚那晚,他喝了很多酒。他眼神迷離,閃動了淚光,可是卻再沒有一滴眼淚。

不知道多年以後,她是否還能回憶起來那個曾經抱着她像孩子一樣哭了很久的男子。他希望她知道,雖然他不曾進入她的夢想,但是對於他來說,她確乎成了他不可分離的一部分。

春天來了,山裏的田野開滿了百合,燦爛的一塌糊塗。他又夾上了他的拖鞋,帶着滿臉的鬍渣,走了出去。聞着濃郁的百合香味,他又意亂情迷。

他對她說,親愛的百合,請你幸福!

打折的愛情

九十年代初,她因兩地生活調到市裏的一個單位做文員。她的上司文秀是個開朗活潑的女人,人與名字很相配。

因爲年齡差得不多,她們很快成了朋友。

文秀三十三歲,聰慧幹練,是個看細了很好看的女人。那時她弄不明白,如此開朗能幹的女人,怎麼一直身單影只,不肯嫁人?

文秀周圍男男女女的朋友不少,關心文秀的人也真誠。尤其着急的是文秀的母親,她去文秀家玩的時候,文秀母親在文秀的不耐煩中問她是否有合適的人介紹給文秀。文秀就又氣又笑的推母親去洗水果。看得出文秀並不急,工作、讀書、交朋友、逛街好自在。

她問文秀,是不是要求太高,文秀杏眼盯着她:“總得有個標準吧。爛泥巴不可以嫁的。”

“這麼多年沒有遇到合適的?是不是可以降低點條件呢?”

她第一次看文秀輕嘆了:“也許,也許緣分還沒到吧。沒遇到不等於他沒在那個地方等着我哦?!我不想把自己的愛情做處理品呢。”

後半句文秀是半開玩笑說出來的,輕描淡寫的聲音卻像重擊的一錘,她的心痛了。

她擺弄着手裏的筆,這是前兩天管後勤的老範,從商店買回來的打了五折的圓珠筆,它總是在關鍵的時刻不配合,不是斷油就是瀉油,讓她把文案抄了一遍又一遍。

文秀的話像留聲機一樣的,總是響在耳邊,她無法迴避的翻攪起自己的心事。

自己的愛情是不是打折的愛情呢?打了幾折呢?

痛失了初戀,逃避般的把自己嫁掉,是抓一個人填在心裏把那個人擠掉?可是擠掉的是什麼?

花落時滿目蕭殺,再沒有勇氣去看又一輪升起的驕陽。也許她是個在黑暗中看不到春天的女人吧?是個沒有耐心等到黎明的人麼?那麼就註定的老在自己佈下的陰影裏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喜歡喝蓮子湯,但總是覺得自己煮出的湯中有着不盡意的苦澀的味道。

有一年,一個南方人在街口叫賣藕粉和新鮮蓮子。這是北方人不太認可的食品,所以南方人的藕粉和蓮子不好出手,她幾乎買了那商人的大半的蓮子。

她用那如剛從貝殼裏剝出的珍珠般的白蓮子煮了一鍋的湯,加了一次又一次的冰糖,品嚐的時候,她還是苦得咽不下去。在煮得裂開的蓮子中,她發現蓮子的中間有個翠綠色的嫩芯,嚐了,那是苦的根源,隱在蓮子的心處,不易察覺的釋放着影響湯的美味的苦。她知道了,她不懂得把它們剔出去。

她的淚瞬時間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她的生活裏其實一直有那一絲的苦澀的味道,就如那細小的蓮芯,藏在不易察覺的深處,稍有不慎就泛上心頭。

如果她像文秀一樣的固守着愛情的陣地,不把自己的愛情打上幾折,生活裏還會暗藏了像蓮芯一樣的苦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