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隨筆散文

在河岸邊散步,思緒隨着腳步起伏,有條理,或雜亂,層出不窮。想得至多,是對散步要走多長時間,走多少個來回,方休停這項運動。因爲枯燥無味,重複着,寡淡得很。像有什麼在逐趕內心,驅使自己要趕快結束它,意念非常強烈。堅持要做這項運動的決心跟意念抗衡,勢均力敵,一邊不停地走着,一邊思忖退縮。在“決心”這邊給它鼓勵,要它堅持不懈,朝規定的目標努力完成;“退縮”這邊被打壓,意念漸漸薄弱,這番較量,成功戰勝那個有意阻止行爲的“勁敵”。

《悟》隨筆散文

一個人的兵荒馬亂,無外乎是內心的洶涌翻騰,在一張清風淡月的素容裏隱藏。又有誰知道那陣湍急的劇流,在他(她)的心裏,曾粗暴地攪濁那面極力維持清澈的心湖。降服了一波,又被一波還擊,有時是消極的悲觀情緒;有時是對自我的否定;有時是對追求的索然;有時是對當下的迷茫……不一而足的感觸,切實的存在。肉身與意志對抗,一半清醒,一半憂傷,左右身心爲這些徒勞不實的虛幻奮戰不怠。疲倦的心,時刻想舉起青筋暴突的雙手,向那些動亂不安的極端分子投下屈膝的一跪,乞求他寬饒……故此,所以有了哲學的問世,信仰的風靡。

疾苦的囚困已經夠人好受的了,但人仍被外界一些慾念所蠶食。空虛寂寞產生出大量負面不按常理出牌而違悖原理的忠告,苦上加苦,愁上加愁,無端在原有的範疇加劇了處境的不安。真是往脆弱的頸脖套了一根細絲,非要勒住它在求生之中感受痛苦的快意。難割掉心念的慾望,靈魂又如何能在無慾的.海洋輕盈擺渡?

我知道那個感覺,黑暗來臨,萬念俱灰,如同洪水灌入隧道,無處可逃。遍尋無着的手,在荒亂中,抓了一根卡在石頭縫隙的樹枝,任洪流從身體無情撲過,任那點氣勢將盡的意志支撐搖搖欲墜的信念,彷彿隨時被洪流吞噬,這樣的一種形似,只有自我救贖。

黑暗中,似有一把聲音喚着迷糊沉睡的自己。他說不要,不要昏沉而不知所蹤陷入愁困的誘惑,趕緊逃出來。“解鈴人還須繫鈴人。”深諳哲思的奧祕,只是人容易被倦怠的自己擊得暈頭轉向,面對岔口,總有恆心不定的時候。

近景,有河水。它,原本在平靜之牀蹉跎歲月,悠悠看事過境遷。生命於它是不幹涸,而我所感所思,它的色澤變化,渾濁愈烈,是否已失去了“生命”的說法。有幾艘工程船隻,隆隆作響,以人工專業技術用挖掘機將河道的淤泥清理。那麼多淤泥,一船船,由這艘搬至另一艘,分工清楚;水上施工,不比陸地,只能,耗更多的時間,來完成這項繁雜的工程。

船隻甲板上面放置一臺挖掘機,坐在挖掘機駕駛室的司機,雙手掌管駕駛室內的主控杆,控制爪具,非常嫺熟“命令”它伸入另一艘船腹爪起那些出水的淤泥。載重的船隻隨着爪具的偏移,重心傾斜,船體像隨時都會傾覆,看得我驚心動魄。就是這樣的原理,水的浮力不可小窺,人的智慧又是如此了得,在控於水與船絲毫不差的局面上,維持平衡長久的發展。

有一艘“快艇”,男子坐在駕駛窗,任性而自信的駕馭水上之“舟”。橋上有三五行人路過,站定,往橋下看河水淌淌激烈,拍於岸堤基石,男子駕艇攪動一番水波,暢意遠去。受了驚嚇的河水,伸出“觸角”拍打兩邊基石縫隙,像要覓尋讓自己抓扶的靠牆,不至於魂飛魄散。那種巨大的動亂不安,使我深受震撼,“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何其妥貼的寫照啊。

靜默時的河水,忍受了多少負重,留下一面泛着微瀾的表相,繼續一往無前。經年累月,積下腐淤,這些是河水的瘀傷呀。如同人的灰暗心境,要淘走,讓光去澄明,時時得到徹悟的洗滌,還昨如新。人的意念總是一個接着一個生滅競逐,因爲管制不住,把自己驅往最終是一片妄念垃圾場的不毛之地,如能及時清理,打掃烏雲蓋頂的內在,的確需要一顆慧心。

停靠河邊的船隻,有一箇中年漢子,坐在主板上破木砍柴,正午和煦的春日陽光落在他那頭蓬亂的短髮上。我的散步仍在進行,我早已將退縮的心念拋置九霄雲外,堅持運動的本身,與另一種心情相見,是必要的前提,又或是初衷。男人,他做着那些重複的手法,將力集中於一處,手起刀落,就着主板上的一塊舊木頭着力,把一段又一段的木柴砍完。既然下定目標,勢必堅持,不管這些有否關於興趣之說,擺在面前的,是責大於任,不能因乏或難而留有餘地,給足自己退卻的空間。

漢子的女人,由船艙出來,走向船頭甲板處收下晾衣杆曬乾的衣物,非常簡陋的生活,在柴米炊煙之中,感受平凡的真實。女人將收好的衣物拿進船艙放好,又從容的走向船尾的甲板。男人已把砍完的柴條捆好,女人彎腰去抱,彼此無言,像是分好工,又似是不分彼此去體貼對方的一種默契。如果刻意要求,命令式的指使,這對朝夕相處的夫妻,還能相濡以沫下去嗎?

女人抱着那捆柴條緩緩離開甲板,男人拿起掃帚清掃砍柴時落在甲板的殘餘物……故事很平淡,也許這就是普通人家的正常日子,踏實,安定,同舟共濟。

船隻的工人仍在工作,淤泥清去,是爲了保障河流的暢通;而人,亦要時刻清理內心的“淤泥”沉積,方保腳下的路道暢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