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舊飯碗散文

家裏的那隻舊飯碗,是一隻極普通極平常的碗。說它普通,是因爲現在鄉下多數人家還或多或少能拿出幾隻來;說它平常,是因爲這種碗素面朝天,無甚特別之處,純白陶瓷,造型簡單,底部有一直徑約6公分的小圓足,碗口直徑16公分,兩條平行的淺藍色線條環繞碗口,上粗下細,俗稱“藍邊大碗”,盛菜、盛飯均可。近年來,各種款式的精緻餐具琳琅滿目,家家都有好幾套,樸素的藍邊大碗因土得掉渣早已淡出人們的視野,市場上也難覓蹤影,家裏僅剩的那隻恐怕也要成爲古董了。然而,就是這隻極普通極平常的舊飯碗,我每日三餐都離不開它,用着它,很親切。

那隻舊飯碗散文

我之所以捨棄不了那隻舊飯碗,是因爲那隻碗見證過歲月的清苦。家裏兄弟姐妹多,我排行最小,結婚後幾年都與父母共同生活。那時務農,乾的是重體力活,飯量大,每次從田頭趕回家,端起母親爲我盛滿米飯的那隻藍邊大碗,總是三下五除二地一掃而光。母親看着我狼吞虎嚥的樣子,既高興又怕我噎着,一味地勸我“慢慢吃,慢慢吃”。上世紀90年代初,爲方便照顧在鎮學校唸書的兒子,我夫妻子三人移居鎮上。先是借房,後購置集資房。首次離開父母,我眼眶裏噙滿着不捨的淚水。在父母千叮嚀萬囑咐的呵護聲中,小家三口攜帶父母打理整齊的日常生活用品,包括那隻我用了多年的藍邊大碗,在小機船的“噠噠”聲中離開了老家。鎮上工作,收入低微,一日三餐,粗茶淡飯,那隻舊飯碗卻不離不棄地伴隨我,在清苦的生活中一晃就是10年。

我之所以捨棄不了那隻舊飯碗,是因爲那隻碗凝結着父母的深情。進入新世紀,一家三人又從鎮上搬到城裏,工作、生活漸趨穩定。那隻藍邊大碗也從鎮上來到城裏的新家落戶。父母一輩子與土地莊稼打交道,是地道本分的農民。由於子女多,“人間甘甜有十分,他們只嘗三分;人間苦澀有三分,他們卻吃了十分”。我們夫妻倆曾經要求父母跟隨我們一起搬往城裏住,好有個照應,但均遭婉拒。他們戀着老家,說是一輩子了,鄰居隔壁的都親熱,搬了捨不得。無奈,我們只好每個週末回家探望,孝敬他們的只是一些水果糕點,而帶回城裏的卻是大包小包的有機農副產品。有次臨走,我悄悄地告訴母親:“媽,那隻藍邊大碗我還在用啊。”白髮蒼蒼的母親臉上綻滿了慈祥的笑容:“好啊,用大碗吃飯爽氣。”知兒者莫若母。我的舊碗情結大半源自慈母啊。

我之所以捨棄不了那隻舊飯碗,是因爲那隻碗告訴我該如何感恩。歲月無情,不覺間父母皆已步入耄耋之年,腰背駝了,腿腳不再利索;眼睛花了,牙齒一一鬆動了,可還是守望着清貧的寒舍,侍弄着三分自留地,勤耕不輟,蔬果累累,洗衣做飯,全都自理。每當我端起那隻舊飯碗吃飯的時候,面對妻子、兒媳煮就的豐盛飯菜,就會自然想起父母是不是已經做飯了,今天不知吃些啥?天氣轉涼了,衣服有沒有添加,被子有沒有曬曬?於是天天一個電話,與父母嘮叨個三五分鐘,聽着父母從電話那頭傳來溫馨的話語和平安的'迴音,忐忑的心纔有了些許安慰。試想,如果吃飯時手中沒了那隻從父母手中接過來的舊飯碗,我還不知道能否天天惦念年邁的父母呢。

家裏的那隻舊飯碗,雖然普通,平常,且隨着使用時間的長久,已愈顯陳舊,但它爲我的人生賦予了那麼多的含義,有難忘的記憶,有溫馨的情愫,更有眷眷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