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熱淚憶荷塘抒情散文

離我家不遠,有一片三四畝大小的荷塘,碧玉盤似的,鑲嵌在小村中央,那是我孩提時代結伴戲耍、尋求快樂的天堂!

滿眼熱淚憶荷塘抒情散文

每到夏天,滿塘綠葉堆積,烘托朵朵帶露的紅蓮,把個“綠肥紅瘦”的詩句詮釋得入木三分!

你看吧。四面楊柳依依,掩映着炊煙人家。但見的,蜻蜓蝴蝶輕飛曼舞,白鵝灰鴨引頸高唱。偶或有小魚兒耐不住水下寂寞,成羣結隊從葉底游出,玩到忘情時,便毫無顧忌地你躥我蹦乎哉,碎碎銀子般彈出水面老高。倒把旁邊幾隻涉世未深的雛鴨嚇着了,一個個歪斜着小腦袋、眨巴着滴溜溜的小眼睛,傻乎乎的不知其然所以然。

小魚兒自以爲生活在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哪曾想,此刻正有潛伏的危機在不只不覺中朝他們逼近。一隻綠背藍頭、長嘴短尾的捕魚高手——翠鳥,默立於荷尖之上,遠觀近瞅,左顧右盼。可別瞧不起這其貌不揚的小不點兒,它可是一位機智敏捷、專揀小魚兒欺負的鬼精靈呢。說話間,翠鳥就抓住了表現自己的機會,只見它彈丸似得驀地朝水面彈射而下,眨眼就反悔了遠處,誰也未看清它是使的啥招數,一條寸餘長的小魚兒就銜在了嘴巴上,小魚兒因無知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望着春風得意飛走的亮影,岸邊的我和小夥伴們就開始心動了,手癢了,就有人提議來一次捉魚比賽,這主意當然是一呼百應,遂各自回家準備去了。

當夥伴們陸續返回時,你會發現,山裏孩子捕魚的工具和技巧要比在海邊湖畔見到的更新奇、更有趣。

最靈驗的辦法是“撅魚”——一截竹竿或木棍兒,一個竹簍,柳簍、葦簍隨便啥簍都可以,實在沒有拿吃剩的玻璃罐頭瓶也將就,只是肚大口小爲宜。一根短繩,一頭系簍口,一頭拴竿稍。簍內放進幾塊石頭,壓住魚餌——煎餅、花生餅之類。如此這般之後,就隨便找個去處,將簍子沉入水底,竹竿浮於水面,而後便萬事大吉在水邊坐等了。十幾分鐘左右,便可走過去,手把竹竿,猛地一挑(俺家方言叫撅),魚簍凌空而起,水至簍縫瀝出,放在地上,伸頭一看,準有驚喜等着了。只見三五條小魚兒正在簍低活蹦亂跳呢!而夥伴們笑得調的更歡了,尤其是魚的小主人,咧着嘴,昂着頭,拍拍胸脯傲上了:“看誰厲害!看誰能耐”!那份高人一等的感覺,如今是少有了!

最巧妙的工具是“虛籠”,何以稱之?你聽——竹篾或柳條編就,長約一米,雙層,細腰,狀若兩頭開口的兩個大葫蘆套小葫蘆,大口脣連,小口“虛”掩,“虛”在兩層之間。虛籠內放進魚餌,再填幾塊石頭以增加重量,再堵住小口就可沉下水了。這樣便有魚兒聞香而入,鑽到小口處,被堵,轉頭就鑽進大龍與小籠之間的夾縫裏,如此曲折迂迴的覓食路,完全是自投羅網尋死路,想出不來?哪還有這可能。“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道里說給魚聽?還不如干脆對牛彈琴呢!

最好玩的是隆冬季節冰上捕魚。荷塘結冰了,厚厚的冰層,彷彿鑲了一面大鏡子,太陽底下閃閃發光,刺得人眼睛發黑,生疼。走進去,平平坦坦,乾乾淨淨。如此純粹聖潔之美,只能讓人有身臨童話和仙境之感,絕不會想到衆人苦戀着的煙雨紅塵。

冰是透明的,下面的魚情一目瞭然,如此惹眼的誘惑,誰見了也難抗住。

父親是冰上捕魚的`好手。我每年都要粘着扯着他道冰上轉悠個十天八天,每次去或多或少都有收穫。其時冰上捕魚並不難,只需一柄魚叉,多爲雙股或三股,粗鐵絲磨尖了即可。一旦發現有魚,當然是大個的魚了,父親便足尖併攏爲支點,翹起腳跟,藉助身體的重力猛地向下一蹾,只聽咔嚓一聲若霹靂,顫微微冰裂塘動。這一驚非同小可,膽小的魚哪還能穩得住陣腳,只慌不擇路地逃之,總不能藏得夭夭。父親敏銳的目光好象站在魚的身上了,魚跑到哪,他就追到哪,繼續如法炮製,搞得魚象無頭的蒼蠅,東躲躲,西藏藏,水塘不小,竟無其立錐之地。只待魚兒跑累了,絕望了,隨便找一簇腐草敗葉甚至淤泥,頭往裏一拱,屁股還在外露着,一動不動,是死是活,聽天由命了。這種魚兒世界的掩耳盜鈴,誰見過?且待我跑到塘邊搬一塊大一點的石頭交給父親,在魚的上方迅速砸出一個碗口大小的冰窟窿,撈出碎冰塊,拿魚叉照準了,噗的一聲戳下去,那魚便成了父親的酒餚、我的盤中美餐了!

荷塘裏有趣的事兒還很多,諸如水下抓嫩藕,水上捉蜻蜓,摘花獻殷勤,採蓮哄小妹,還有潛水摸蚌,游泳追鵝,挑燈捉蟹,燒田雞誘蝦等等等等,放開了回憶,三天也難述得清……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人已到冰霜染頭的季節。

這些年迫於生計,疲於奔命,連少小時就喜好的書法和詩歌都望到了腦後,哪有時間坐下來回憶童年,更沒有做到“常回家看看”!我這個不孝的兒子,虧欠老父老母的太多了!我恨自己無能,恨自己未能讓二老晚年過得再好點兒!恨得有時拿手指掐自己,疼吧疼吧疼死你!誰叫你沒心沒肺沒本事,誰叫你娶了媳婦忘了娘!你的童年老父老孃是咋疼的!

前些天我終於良心發現,攜兒帶女回家看父母。老孃做了一桌豐盛的家宴,老父親拿出了妹妹送的兩瓶好酒。那頓飯吃的,吃得我熱淚盈眶,吃得我哭成了牤牛……

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帶着無比的幸福和滿足走出大門,來到日思夜想的荷塘邊。上帝呀!滿塘的錦繡不見了!滿塘的生靈死絕了!一年的乾旱把我的荷塘蹂躪成一隻深陷絕望的眼睛看着我!剛剛平復下來的心,被這殘酷的現實撕裂了!止不住的眼淚又一次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