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磨散文

小時候,聽奶奶講,傳說中人祖伏羲和女媧是孿生兄妹,那時候大地遇難,萬物毀滅,只有山石。爲了繁衍人類,兄妹倆想出一個辦法,每人各造一扇石磨,從山頂同時往下推,如果石磨滾到山腳分開,則老天爺不允許二人結合,人類再也不能生息繁衍;如果石磨滾到山下,二者相合,則兄妹成婚正是天意。兩人各自用心造了一扇石磨,先把石磨運到山頂,選了一個晴和的天氣,然後閉上眼睛,同時將石磨推了下去,或許是天意,或許是兄妹的誠意打動了天帝,石磨滾到山下,兩扇石磨天衣無縫,兄妹二人高興地擁抱在了一起。

推磨散文

傳說畢竟是傳說,但至少說明了一個深刻的道理,一男一女從成爲夫妻到建立家庭確實需要一個“磨合”的過程。稍加分析,從中我們也不難看出“磨合”最原始慾望,是爲了生存;最大的動力,也就是推。過去,在我們那一帶,推磨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而且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家家戶戶幾乎用不了十天半月,都要推一次磨,才能維持一家人基本。那時的鄉村確實窮,儘管直接吃大自然生產的現成的東西很多,但作爲北方人,幾千年流傳下來的吃麪食的習慣很難改變。於是推磨磨面便是生活中一件非常重的事。

一轉眼,四十年已經過去了,可回想起當年推磨時的情景,我至今還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大約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那時還是生產隊的時候,每天天明幹天黑,也未能填飽肚皮。磨面屬於一家一戶的事,白天只顧搞“大兵團”作戰(當時幹農活大呼隆講形式),推磨只有放到夜裏。或許是白天干了一天活太累,或許是收工太晚,吃過飯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只是先去搶了磨。這裏需要說明一點,因爲大家都要磨面,又沒辦法事先排隊,所以誰家要磨面,一般前一天晚上先在磨眼裏裝上麩子,意再告訴別人他家要磨面了,其他就往後等等吧。

記得那時我家推磨就是後半夜,雞子纔開始叫喚,父親就點起煤油燈,很快起身拿起頭天準備好的糧食,大多爲踩碎的紅薯乾和一些玉米豆類等,給母親和我們幾個大點的孩子打個招呼,便急急忙忙地出發了。磨坊就在村南那排生產隊統一蓋的瓦接檐屋子的最東頭,兩間屋子直通,對門那間壘盤磨,後山樑下支個鍋,鍋裏放有兩根磨得光滑的細木棍,是用來羅面用的'。等我們陸續到齊後,父親還正彎腰撅着屁股在翹起的磨盤下面,也就是磨的基座上面鋪攤用乏的麩子呢,這時小煤油燈照出的影子很黑很黑。

這時攤開的麩子是做引子用的,也就是說推磨剛開始不能推空磨。推空磨一是容易壞磨,二是磨盤之間沒有一定的空隙,要磨的糧食也不會自動下去。磨盤終於放下來了。母親把糧食先倒上一小半,父親準備準備磨杆開始推磨了。

磨盤紋理一般是按順時針鑿制的,所以推磨應按逆時針轉動。由於第一遍糧食的顆粒相對較大,出面少,推起來較輕鬆,所以像我這樣的小孩子都願意跟着跑,當然初始還有興趣和體力。等到推第二遍,面漸漸地出的就多了,磨也變的沉了,推起來就有些吃力了,母親常常趁羅面間隙,替我們一會兒,第二遍也算堅持下來了。不過,第二遍面最細最勁道也最好吃,母親常常隔開來,專一讓我們這些孩子們吃。

推磨最艱苦的是第三遍,這一遍出面最多,母親羅面也最忙,幾乎沒有替我們的機會。我們咬着牙堅持,輪着班休息,休息的也不閒着,給推着的數圈,這樣又來了興致。父親見我們高興,開始講起了,什麼懸樑刺股啊,什麼鑿壁借光啊,大多都是現在一類的玩藝,我們都愛聽,一家人其樂融融,壁上的煤油燈也似乎更亮了,很快,最艱難的第三遍也在勝利的氣氛中結束了。

推磨一般五遍到六遍。由於受情緒的感染,第四遍也很快拿下了。第五遍和第六遍,出面就很少了,母親提出要替我們,但誰也不甘示弱,誰也不願下來休息,母親就在一邊爲我們加油,一邊的看着我們。記得到最後勝利結束的時候,我們大家一起唱起了《大刀向鬼日門頭上砍去》,尤其是那個“殺”字,格外有力,推磨達到了最高潮。

推磨結束,還是留下父親清理戰場,我們和母親一起端着剛磨好熱乎乎的細膩的麪粉,高高興興地回家烙油饃去了。這時的天也快亮了,東方吐出了一抹魚肚白。

老祖先從高山上推下的兩扇石磨養活了人類很多年。推磨成了我幼時的美好記憶,深刻而難忘。磨盤和磨槓早已消失在歷史的煙雲之中,那不停轉動的磨盤呦,那不停數着的一圈兩圈三圈呦,我似乎激越的跳動在那小小的磨坊中,一直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儘管歷史有時也是轉圈,我們的世界也不會再是那小小的磨坊,握在我們手中的磨槓也在不停的變換,但我堅信,只要我們不停步,邁開步,幸福的生活就會離我們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