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經典散文

  (一)

童年往事經典散文

已經記不清什麼時候,喜歡上吃渣豆腐、喝菜糊粥的。那獨有的清淡、細膩的口感,時常在我胃裏翻滾,甚至讓我有了餓的感覺,讓我想起童年往事……

小時候,因爲姐弟多,家裏並不富裕,母親經常拖着病弱的身子,去村外挖野菜。回到家中,就把各種野菜摘好,洗淨,用刀切成小段,放進盛好清水的鐵鍋裏,在上面覆蓋一層石磨碾出的豆麪粉,用火慢燉。剩下點野菜,放鍋熬成菜糊粥,等我們姐弟回家,菜和粥也涼了。放學歸來的我,餓急了。一進家門,就聞到菜的幽香,不管三七二十一扒上碗渣豆腐,美美地喝上碗菜糊粥,一抹嘴頭,幸福得勝似“神仙”。

日子久了,常吃野菜就成了痛苦得事了。於是,母親就變着法子做,將野菜摻上玉米粉做成窩窩頭或做成野菜餅;最奢侈的是在野菜中攪上一隻雞蛋,放上豆油,烙出菜餅,散發出誘人香味。有時,母親會把一張餅藏起來,等姐姐們不在時,偷偷地給我,看着我狼吞虎嚥地吃下去。

我十二歲那年母親過世了,那股特有的、樸素的渣豆腐、菜糊粥香味,也留在了記憶裏。

而後,我跟着大姐長大。參加工作後,每次回老家看大姐。大姐不管多忙,不管多累,總是去做渣豆腐、菜糊粥,一邊做一邊嘮叨着:你們上班忙,沒功夫做……我最愛吃是大姐做的苦菜渣豆腐了,苦菜是春天靈氣最足的上乘菜,清水洗過葉兒鮮亮、水靈,大姐在做前,將苦菜浸在水裏,用力搓洗幾次,將部分苦味洗出,然後整棵整棵放入鍋裏,點上豆腐腦。這種方式做成的渣豆腐味道,純正、滑嫩,略有點苦頭,給人的感覺親切、清香意爽、餘味無窮。

我離開家鄉了,來到另一座煤城工作,難得吃上菜豆腐,喝上菜糊粥。但每次回家,妻子總是做好渣豆腐、菜糊粥。讓我在疲於奔波的生活裏,重溫一回久遠恬淡的夢,來一次渣豆腐溫柔如水般溫情,和菜糊粥清淡地撫慰,那便是家的感覺。

伴着時代的進步,人們的生活漸漸好了起來。如今,在鄉間的小樹林裏、溝坡邊、地頭上,有許多手拿小鏟、提着塑料袋挖野菜的人們。挖野菜成了人們踏青,到大自然裏放鬆一下心情的緣由。而吃野菜也成了人們餐桌上的一種時尚。人們在吃膩了雞鴨魚肉之餘,喜歡吃清香鮮嫩的野菜,品嚐那股特有的鮮香、苦澀的滋味。

時代不同,三十年前吃野菜,那是因爲貧窮,爲了生存;三十年後吃野菜,卻是因爲生活富裕,充分地享受美食,讓自己的餐桌重新迴歸自然,迴歸綠色。一樣的野菜滋味,卻有着兩種不同的境界!

我愛吃菜豆腐、喝菜糊粥,那裏有我人生的感慨,那裏面充滿了我的關愛與親情。

  (二)

我第一次聽到“電視”這個詞,也是在童年。

那時我剛記事。父親在一煤礦的機電連(當時全民皆兵年代,機電隊還稱之爲連)工作。一日下午,父親下班回到家裏,興致勃勃對母親講起,連隊買了臺電視機,那玩意兒真是神奇,把大千世界都裝在了裏面……父親手舞足蹈的描述着電視裏的樂趣,說得口沫橫飛,我在一旁聽得滿是好奇:電視到底是什麼樣子?小小的心裏充滿了神祕和憧憬。

終於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第一次看到了想望已久的電視。一日,父親帶我去洗澡,他要工作了,便把我放在他連隊的會議室看電視等他。記憶中,機電連會議室是一座青磚、青瓦房,門外豎着一根高高的杆子------那是電視天線,後牆是電機車鐵路線。屋子很大,擺着十多排連椅,坐滿了看電視的人,屋子裏到處瀰漫着嗆人劣質香菸的味道。電視機是一塊11英寸黑白的,高高的在山牆上,被一個精緻木箱裝着,木箱的框做了花紋修飾,有一扇門,只露着電視屏幕,像裝着一件寶物似的。每當屋外的電機車路過,電視屏幕跟着跳動,變的雪花紛飛,聲音刺耳。於是,看電視的人們騷動起來,口中牢騷不住,咒罵電機車過來,耽擱了電視的演出。由於個子矮在後面看不到電視,我只能站在前面看,這一站就是幾個小時,一直站到父親下班叫我回家,我也沒有捱上座位。走時我還有戀戀不捨。印象最深刻的是“聰明的一休”主題曲裏的一句歌詞“格的格的格的”,至今未忘。以後的日子我便時時盼望着父親帶我洗澡,去看那充滿樂趣的電視。

我家買的第一臺電視是“泰山”牌的,是一臺14英寸的黑白電視機。那年熱播電視劇《霍元甲》,我跟姐姐迷得不得了。我的鄰居買上電視,我和姐姐經常帶着凳子,到鄰居家佔位子。一個秋日的晚上,天下着毛毛細雨,我和姐姐一連去了三次,鄰家一直關着門。父親看到心裏,在一旁罵了句,人家有我們也會有。沒幾天,父親託人從縣城搬回了電視,樂得我跟姐姐圍着那臺“泰山”牌14英寸黑白電視機研究了好幾天。我們每天晚上都守在電視機前,一直看到屏幕上出現“再見”兩個字,再也找不到信號才罷休。就是這臺黑白電視,陪我度過了難忘的童年,留給我許多美好的回憶。

好多年後,我結婚了,買了一臺21英寸“長虹”彩電,可以看到五顏六色的大千世界,感受生活的多姿多彩;再後來,家庭富裕起來,我把21英寸“長虹”的換成29英寸“海爾”液晶電視,雖然電視的影象更清晰、功能更多、節目也更精彩了,但整日工作繁瑣來去匆忙的我,始終不能靜下心來,在電視機前坐上一個下午亦或看上兩集連續劇。現在想來,那些無憂無慮看“一休哥”、看“霍元甲”的童年時光,是多麼讓人懷念啊!

光陰流逝,數字有線電視、互聯網等逐步走進了家庭,每一件電子產品生產問世在昭示着一個時代的繁榮與進步,它們靜靜地將昨天、今天與明天訴說給歲月,訴說給歲月裏躬耕的我們……

  (三)

牆上的時鐘不停地走動,日曆一頁一頁地翻起,我在茫茫歲月裏穿梭。打開相冊,翻看那些老照片,注視每張悄然變化的面孔。然後,光陰扭轉,恍惚之間,童年的記憶還是如此清晰……

童年,是用歡聲笑語堆積出來的`。每天的時光,在和小夥伴們相互嬉笑打鬧中悄然流逝,永遠不會考慮明天會發生些什麼。而後的一段記憶猶爲清晰:村外有一條窄軌鐵路,那是煤礦的運煤專線。遠遠聽去,“嘩嘩”的鐵軌撞擊聲充滿了無限的魅力,吸引着我和小夥伴們。我們經常趴在土堰上,觀望那奔馳而過的機車。有時學着“游擊隊”趴在“戰壕”埋伏,向跑着的電機車扔上幾顆“手榴彈”。車皮上炸起了幾團塵霧,我們便大呼而去,心裏充滿了滿足與快樂。終於有一天,有個小夥伴提議把石子排在鐵路上,看飛馳的機車撞擊。機車頭衝過去了,而後面幾個礦車卻衝下了鐵軌。司機下車查看原因,便大罵跑遠的我們:“混小子,跑不了你!我認得你,老王的兒子,我告訴你爹!”

在礦上班的父親回來了,二話沒說,狠狠地揍了我一頓,扔下一句話:“你再去鐵路使壞,我砸斷你的腿!”雖然自己被打得很痛很痛,鼻子裏流出了鮮紅的血,心裏還不服氣:在鐵軌上放石子又不是我的主意,爲什麼打我呢?

以後的日子裏我既害怕又不服氣,躲着父親、恨着父親,很久很久……

後來,母親早早過世了,父親獨自一人艱難地撫養着我們姊弟。再後來,我離開了養育我的土地。每次回老家呆上幾天即將回單位時,父親那戀戀不捨的神情,和拄着柺棍蹣跚着爲我送行的場面,都令我的心一次次顫抖。

多年後,我也成了父親。

  (四)

一個陽光和煦的星期日,我帶着女兒回鄉下老家看望多日不見的大姐。

我們的突然到來給了大姐一個驚喜。“你們怎麼不先來個電話,看,家裏沒準備,我拿什麼給孩子呢?”大姐見到我們欣喜若狂,一邊忙裏忙外,一邊唸叨着。

這時大姐聽到街頭有“爆玉米花”的喊聲,非要給女兒爆玉米花。平時喜歡吃爆玉米花的女兒一聽高興了,蹦蹦跳跳跟我和大姐上街了。

暖暖的陽光斜照着,街上的人不是很多,那個爆玉米花的中年男子和幾個休閒的老人倚着南牆曬太陽。小攤生意不忙,中年男子見我們到來,連忙招呼生意。爆米鍋架在一個特製的火爐上,旁邊擺放着一個有些烏黑的大簍子。中年男子麻利地把火爐收拾停當,把玉米放進鍋裏,不停地用手轉動着爆米鍋的搖柄,不時查看搖柄中間的壓力錶。等氣壓達到一定程度時,中年男子把爆米鍋的一端置放在簍子裏面,用腳踩着簍子的一端,一隻手使勁扳開封閉嚴實的爆米鍋的頂蓋,隨着“咚”的一聲巨響,一股熱氣升騰起來,整個簍子裏蹦滿了白花花的爆玉米花。“爆玉米花咯,爆玉米花咯……”女兒手舞足蹈地歡呼着。

飄揚的爆玉米花香,又把我帶到那無憂無慮的童年,那些關於爆玉米花的溫馨往事在我的腦海蔓延開來。

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期那些物質匱乏的歲月裏,偶然吃上一次爆玉米花就算是很奢侈了。那時,常來爆玉米花的是鄰村的一對兄弟,哥哥叫來福,大約十四五歲,弟弟叫來紅,比哥哥小兩三歲,他們的父母長年生病,兄弟倆靠每天放學後,爆玉米花維持家裏的生活和給自己交學費。每當孩子們調皮讓大人生氣了,大人總是說上一句:“你看人家來福兄弟倆多懂事,多能吃苦。”

每當看到兄弟倆來村上爆玉米花了,一羣孩子便立即散去。“媽,來福兄弟來爆玉米花了,咱也爆一鍋吧。”大人不管心情好壞,一聽是來福兄弟總會痛快的答應。於是,到自家米缸裏用簸箕抄上一些玉米,到煤堆上抄上一點散煤,便在爆米小攤上排起了長隊,熱切地看着兄弟兩個嫺熟的操作,期待着每一次“咚”的巨響。

當熱氣騰起,白花花的爆玉米花蹦滿簍子,或散落些許在地上時,孩子們

不管是不是自家的,總是忍不住撿幾粒帶着熱浪放進嘴裏,一股甜香沁人心脾。最奢侈的是大人高興時,多給一角錢跑到村上的小賣店裏買上一包糖精,連同玉米一塊放到鍋裏,爆出來的玉米花甜脆可口,滿滿裝上兩口袋,大搖大擺地在小夥伴們中炫耀着……

如今的小城裏已很難看到爆玉米花的小攤了,就連農村也不多見了。超市裏賣的爆米花再也沒有那種純純的、淡淡的幽香了。

往事如煙,那淡淡的清香只能在記憶裏飄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