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秋風淡若流年-抒情散文

秋夜如水的時候,我花了很長時間想念或者說想象那個女子。

心似秋風淡若流年-抒情散文

必定在路經一片枯竭的悽黃,玲瓏的身段包裹於暗青色的旗袍,高跟鞋細細的跟底在粗糙的石子路上敲出寂啞的吟訴。這個才華絕代,寂寞永生的女子,划着蒼涼的手勢,在絕望的愛裏固執消耗到芳華盡逝,眼角眉梢終年積聚墨紅的哀愁。可是她說:在明如鏡清如水的秋天,我應當是快樂的。

友人拿出一把破舊的蒲扇,幾縷清風與幾點朽色。她說這把扇子夠古老吧。我點點頭,念及“何事秋風悲畫扇”。古老的蒲扇與我古老的女子,未曾改變的秋天與她不曾衰敗的心情。她說,秋天,快樂。我又怎能繼續暗無天日的荒涼跋涉。

已經有多久沒有安靜的停止下來了?忙碌,奔走,或索性將所有思緒埋葬在睡夢中,隔天甦醒,忘卻前生幻境,躲過今世蕪雜。在簇簇擁擁的塵世,過分的清醒負荷不起過量的疲憊,迷醉的行走又攆碎不了縫隙里長存的不安。或許還是太年輕,無法遵循人生起落的規則,泰然安穩,亦無法應對生活瑣屑的糾纏,微笑果斷。

此夏,我收斂了躁鬱,放縱,蒼白的臉色,在繁華病態的城市裏曝曬出健康的顏色。不再關注自己,只關注旁人滿意的神色。你會認爲這是一種成熟,唯有我堅持,這是種迷失。

此秋,我在車水馬龍的大街急趕而回,這座生不出好感的校園成了最後詩意的棲息地。恰好,逢上最愛的季節。

明如鏡,清如水。

脆如璃,濁若塵。

[二]

在明如鏡,清如水的秋天裏,我有脆如琉璃的快樂。與濁若塵埃的記憶。

極盡乾枯的紅色樹葉匍匐在筆記本里,已不能計算經過了幾個春秋的侵蝕。這樣醜陋的幾片葉子輕易帶過了一陣悽然的風,被囚禁的感覺再次襲來。而一直以來,我都不明白,囚禁我的到底是什麼,季節,時間,地域,記憶,還是那些進入又離開的人?

他曾說,秋風如你,難測溫度,偏偏在炎熱的夏日之後給人清涼的錯覺。後來我亦承認,所能給予他的一切從始至終都只是一些美好的錯覺。若說清涼,必定是涼到了薄而尖利的境地。而適合他的,是輕柔,春天的風。

結局不言而喻。惟一能留於的,也只是他眼底漸行漸遠,孤獨倔強的倒影。一如我的.出現。不解風情,只成風景。

那時我就意識到,有個屏障佇在心底隱祕處,巋然的,不會在外力的作用下移出身體。阻隔所有的靠近。

十二年後得機會傾聽外婆的絮叨,年紀越老的人總是越愛反覆的記念往事,生怕哪一天便失去的言語的能力。她說起我的小時候,那些被我極盡遺忘的瑣屑。說我的活潑,天真,見到每一個人都會叫得很甜,在人羣密集的舞臺中央不曾膽怯,一邊跳舞一邊唱着“世上只有媽媽好”,穿紅裙子笑容甜美的照片張貼在相館的櫥窗內。然後說我的改變,戛然而止的歡樂。躲在角落或者大人的身後,警惕的像一隻幼貓。不喜說話,也不見笑容。

面對老人慈愛的憐憫,我拿不出一貫強硬的排斥。試圖遺忘本身就是一種記住,很多東西,越是逃避越是看不清楚真相。積鬱成疾,我或許早就明白,但始終無力治癒。

我在時間的河流裏牽過很多雙手,大的,小的,粗糙的,纖細的,溫暖的,冰涼的,很多次我都以爲可以被救贖,而每每最後總是落空。我似已溺死在了時間的長河裏,無處逃亡。

紅色的樹林裏我們也曾把手牽的很緊,緊到快要分不清彼此。然未成化石之前,誰也不能和誰擁有同一個繭。這世上永遠不會存在的,是永遠。

脆如璃,濁如塵。

紅如血,淡若流年。

[三]

在脆如璃,濁如塵的城池裏,我流過紅如血的淚,到如今已淡若流年。

火車穿梭而過的山野田地間,金黃的水稻已被農人收割,第一次有了今秋的印象。也許人們無法在沒有莊稼的土地上感受到季節的變遷,未曾經歷一層涼意的秋雨,也未曾換下搖曳的裙裝。而真正的秋天存在於心裏,可早至,可晚退。

我在我早到的秋天裏行走,在一片淡淡的黃暈裏欣賞樹葉離開樹幹時撕裂的痛,以及迴歸塵埃時宿命的安然。一場生命一場流浪,無論旅途多少風花雪月,舟車勞頓,終得接受宿命的輪迴,迴歸安詳。我們不能把秋天穿越,秋天也不能把四季替代,流年攔截。

選擇將生活的點滴,重要與不重要,有趣或無趣統統發送於一個尚屬陌生的號碼。我需要一個容器,像《花樣年華》裏周慕白的樹洞。每次“發送成功”的字樣出現時,我都會輕輕呼一口氣。我不想要攜帶的行囊與捨不得徹底丟棄的年華,它們消失了,但也存在着。

安靜的坐在安靜的寢室裏。初秋的溫度適合寧靜的閱讀。

我讀着別人的故事,聽着別人的夢想,感慨別人的滄桑。然後在空氣裏畫一個圓圈。寫下:心似秋風,淡若流年。

尋找秋天。

中秋後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