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河-隨筆散文

  故鄉的河

昨夜夢迴故里,在家河“末得”(家鄉俚語,意爲小,實不知原字)橋下摸魚,快活愜意。及醒,久久不能入眠,心中百轉千回,孩提之事歷歷在目。雙親已逝,大哥又走,回故鄉次數也就越來越少了,而故鄉之情竟日漸根深。最值得回憶的是故鄉的河,那條母親河給我童年帶來多少快樂時光!

故鄉的河-隨筆散文

小時候家貧人多,父母竭盡所力仍然難以餵飽衆多吃貨,打記事起家人就爲衣食而勞碌不停,即便我是最小最受父母兄妹寵愛,也要幹很多雜事。其中做得最多的就是捕魚,稍有空閒母親便叫我到河裏捕魚,其實也是我最喜歡做的事,故鄉的河便是我快樂的源泉!

那時候(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河水清澈甘甜,奔流不息,夏天漲水的時候,太白湖的魚逆流而上,便是鄉人捕魚好時光,在那些特殊年代不知養活了多少同族兄弟姐妹。在我還是小屁孩時候,總是喜歡跟在大人後面或約幾個小夥伴捕些小雜魚,有苕笨坨(俚語,一種圓滾滾小魚,呆笨,比較好捕)、龐皮屎(俚語,一種寬寬扁扁的小魚,彩色的,內臟很多)、翹嘴魚、鯽魚、螃蟹、河蝦等。所以小時候特別期待夏天,既可以捕魚打打牙祭,還能在河水裏玩個痛快。特別是在漲水的時候,河水從“末得”橋下奔騰而過,聲音隆隆,激起浪花朵朵,或打作旋兒轉瞬即逝。我們幾個小夥伴們最喜歡脫得光光的(衣服不能溼,溼了大人知道要捱打的)從橋欄杆上一躍而下,被河水裹着隨浪花起伏,心情既緊張又激動。有水性好的便潛到橋底石窟窿裏摸魚,常常收穫不淺,偶爾也有摸到螃蟹被夾着手的,此時便見一頑童赤條條的踏着波濤舉着手,手上還掛着大螃蟹,在水面上連連怪叫,橋上過往的行人這時多數會駐足喝彩,發出一陣陣爽朗的笑聲。往往我們小夥伴們一玩便是半天,直到村裏響起父母喚兒吃飯聲音,才爬上岸來,趴在橋欄曬乾身體頭髮,穿上衣褲依依不捨地回家吃飯了。

曾記得讀國中時,寫過一篇作文,題目是“我的家鄉”。我當時開篇便寫道“我的家鄉是餘世顯,背山臨水,兩條玉帶腰中纏……”。當時教我們語文的老師姓餘,恰好是我們一個家族的,熟知家鄉。批改完作文後,在課堂上評點:

質問我:“你說說你家鄉靠哪山?臨哪水?”

我理直氣壯地回答:“背靠大別山,面臨太白湖!”

又問“哪兩條玉帶呢?”

“一條河,另一條西河!”

餘老師聽完半響沒出聲,實際上大別山離我的家鄉有十幾公里,當時還不知最近雙峯山(即四祖破額山)距家鄉也有五公里左右;太白湖那時也在家鄉村前三公里多。現在想起來當時老師心中可能是在嘀咕:“這也算?這也算?!”呵呵。

其實當時心中就有個疑問,爲什麼叫“河”族人都知道是村東邊的河,難道沒有名字嗎?而西邊的河就叫西河,東邊的`河爲什麼不叫東河呢?而且書上描寫的河都是很寬闊磅礴,但當時家鄉的河好像並不是那樣的啊?直到多年以後,查閱了一些資料我才漸漸明白:西河之所以叫西河,因爲那是一條人工改造的河,確切應該叫渠。我們父輩都曾在那裏出力過,挖出的土除了修河堤外,還在河堤後修了一個約長兩公里的壩,壩上種滿杉樹,該壩就叫杉樹壩,六七年村裏建紅色大會堂時還用了不少杉樹壩木材。至今杉樹壩還在,杉樹迎風矗立,守護着那一方故土。而我們故鄉的河則大有來歷。據考證,宋時柳宗元曾在黃梅四祖破額山寫過一首詩,其首句便是“破額山前碧玉流”,後人便多與之唱和,這碧玉流其實就是家鄉河的代名詞。

黃梅古十景之一“濯港晚渡”地點就是我們餘世顯村前這條河碼頭。清代詩人汪士正有一首詩描寫家鄉河碼頭的景物風光,詩名是“濯港晚渡”(港,古義碼頭),詩曰: 網埠村前風物幽, 漁人罟網集汀洲。阿誰識得源頭水, 破額山前碧玉流。餘世顯,舊名網埠村,考田山河西支入太白湖,流經村前,因地勢低窪,河湖漫接,故而艨艟巨舟,長年可航村前,村人面河而居,滌洗便利,文人稱之爲濯港。河道南通太白湖後,向東可航宿松、太湖,乃至長江、九華山;向西可達龍坪、武穴,亦可至洞庭湖、湖南,爲水陸交通轉運之地,本地稻米,外埠商物,多由此轉運。故太白之漁,商旅之舟,皆泊於此,貨魚曬網,載物起航,是以名網埠村。村人業大蓄船,本小推車,田裏埠上,淘業(古義捕魚)謀生;村前,朝發千帆,暮收漁火,檣櫓林立,碧水悠悠。民國六年,餘世顯先人建前圩,築灣路壩,修石橋以通,渡乃止。據父輩口傳這位餘顯先人老來得“末得”女,即至女兒出嫁,苦河道阻隔,往來探視不便,愛女心切,遂出資修橋,取橋名“末得橋”,便己便人。至今該橋依在,只是容顏改。截至七九年,港口船運依舊繁忙,六十年代前出生的人應該有記憶。七九年後,因建永豐圩,水量減少,河道阻隔,埠亦漸廢,令人不勝噓噓。

近幾年回老家,故鄉的河愈發瘦小,簡直快變成小水溝了,不禁感慨萬千,滄海桑田,物是人非,昔日的繁榮昌盛如過往雲煙,物猶如是,何況人乎?也許過不了幾年這條曾經美麗、輝煌的碧玉流便徹底消失了。今偶得一夢,彷彿祖輩的呼喚,遂批衣執筆,成文記之,留住記憶中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