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姨的幸福生活優美散文

歲月不小心,打了個盹,結果,將一份裝着幸福的包裹,給耽誤了。當它記起來的時候,時光荏苒,一晃,已過去好幾十年了。

芸姨的幸福生活優美散文

芸姨就是一個讓幸福給耽擱的女人。

每次,遇見她,總會爲她而悲哀。爲了生計操持不停的身影,透着悲涼。被生活一吮一干了水分的青春,沒有光澤。我看見她,不分寒暑,踏着一輛黑不溜秋的三輪車。耷一拉的鏈條,象她透支了的健康。風裏來,雨裏去。枯槁的身體,憔悴的容顏。常年一身灰黑色的衣服,十足一個鄉下女人的味道。

我沒看見過芸姨年輕時的模樣,也沒聽人說起過她以前的樣子,也許,她這一生,就沒跟漂亮、優雅沾過邊吧?不知道坐在幽靜的咖啡館裏,聽着舒緩的輕音樂,纖細的手指握着精緻的調羹,輕輕地攪動褐色的咖啡,然後,悠悠地抿上一口,潤一滑的咖啡,滿口溢香的感覺。她不能體會,那些優雅的女人們,端着精緻的高腳杯,杯裏的紅酒,突兀地醒目。她整天料理着家裏的一畝三分地,養着好幾頭豬,那可是孩子們的學費呢,咱可都指望着它們長筋長肉,變成一沓沓的人民幣,讓孩子們一年又一年地,一級又一級地向上升學。

芸姨,不是寡一婦,卻過着寡一婦的生活。丈夫,是一個只能同甘甜,不能共患難的人。幾乎,所有的家務活,生活的重擔,都落在了芸姨的肩頭。在牌桌和風一流場上轉悠的丈夫,實在,深深地傷透了芸姨的心。不久,分居後,好強的她,硬是用瘦弱的身軀撐起了這個家。早起晚歸,屋裏屋外,她忙得象不停旋轉的陀螺,不停地轉呀,轉呀,昏天黑地,在心靈與身體的雙重煎熬中,她,苦苦守候幸福的下一趟列車。

不知不覺中,青絲已泛白。黑瘦的臉頰深深地陷了進去,佝僂的身軀,一次又一次,刺痛我的眼睛。每次與她擦肩而過,看她逐漸吃力地踏着咯咯作響的三輪車,一程又一程。每次樂觀地朝我笑笑,打個招呼,一下一下,用力地蹬着車子,上坡又下坡。感動於她的堅強,執著,那份愛的守候。用孱弱的身軀,爲孩子們在風雨中撐起一個溫暖的家。

寫到這裏時,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則故事,鮮明的對比。一個女人,在他丈夫被判刑後,將三個年輕的孩子拋下在火車站,日復一日,可憐的孩子們,在火車站,癡癡地等待媽媽,記得媽媽最後說的一句話:你們在這裏別動,我呆會過來接你們。只是這個“呆會”,實在太漫長。相依爲命的三個孩子,靠乞討和撿廢紙勉強餬口,還不肯離開火車站,因爲他們記得媽媽的承諾,怕一離開,媽媽回來,再也找不到他們。

也許,我們沒有同樣的生活遭遇,所以不能對這位年輕媽媽的行爲,評頭論足。每個人都有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力,不管是對還是錯。我想,年輕時候的芸姨,完全也可以作出這樣的決定,離開這個傷心的家,離開這個負心的男人,去重新開始自己的另一段人生。只是,她沒有這樣做,她選擇了堅守,選擇了,盡責任,選擇這條荊棘叢叢的人生路。這條路,意味着犧牲,意味着付出,意味着義無反顧。

也許是因爲甘心,所以,我很難從她的臉上看到絕望。並不美麗的笑容,常常掛在她的臉上,使得她那好象秋後的高粱杆枯瘦的.容顏,竟渙發着一種無法言喻的美,一種感動人的力量。

芸姨的幸福,來得那麼遲,卻是那麼地豐滿,也許是歲月因爲表示歉意,而額外的饋贈吧。

芸姨的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從小特別懂事。媽媽的堅強與執著,深深地感染着他們,影響着他們。兩個孩子,學習刻苦,又聰明,雙雙考上大學,畢業,有了工作,並且成家,都有了孩子。

看見芸姨,領着外甥,抱着孫子,滿臉的幸福,就象那開的茉莉,紫色的,淡淡的花香,一陣陣地,沁人心脾。

這個被幸福耽擱了大半輩子的女人,用她的堅強、執著,守候。終於守得天開雲散。

好多年後,那個浪跡的男人,重新想回到她的身邊,帶着無限的懺悔,誠心地悔過,求芸姨接納他,原諒他這些年來對家,對她,對孩子的所有虧欠。芸姨笑笑,不語。有潔癖的她,拒絕了他。

圈裏的小豬仔,一天比一天地胖,白白壯壯的。芸姨望着它們,嘴角微微地上揚。

孩子們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他們爭着要將芸姨接回自己的家,芸姨都拒絕了。她離不開這片帶給她痛苦和幸福的土地。離不開生養她的土地。離不開家裏的那侍弄慣了的一畝三分地,她說,她會惦記,春天裏盛開的油菜花,各樣作物,在付出的汗水之後,那顆顆飽滿的子粒,多想,她的生命,經歷了嚴冬,盼來了生機勃勃的春天。

孩子們拗不過她,他們讓芸姨,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去生活。

經歷了漫長的痛苦,走過了淚與汗灑過的路,疲憊的芸姨,迎來了早本該屬於她的幸福。

這個女人,從來不能在咖啡的醇香中找到幸福的滋味,也沒有在紅酒充滿誘一惑的猩紅裏,看見幸福的模樣,她在她的白白胖胖的小豬仔上,在飄蕩着花香的土壤裏,找到了屬於她的,獨特的幸福。

芸姨,正一步步,走向春天,走向幸福的明天!